第一百三十九章

飞船驶入起源之海时，舷窗外的景象突然变得柔软——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靛蓝色光海，无数细碎的星光在海面上沉浮，像被打翻的星子坠入了深海。光海深处传来隐约的脉动声，节奏与宇宙的膨胀频率完全一致，仿佛他们正驶入宇宙诞生时的第一声心跳。

“这里的时间是‘粘稠’的。”夜霖舟盯着仪表盘，指针在“过去”与“未来”之间来回摇摆，“刚才仪表盘显示我们同时存在于三个时间点——出发前、现在、以及抵达终点后。”他指尖划过屏幕上重叠的三道航线，“就像把人生的胶片揉成了一团。”

话音刚落，程隽的机械义眼突然锁定光海深处的一道阴影：“有东西在靠近。不是生物，更像……一段凝固的时间。”他放大影像，那阴影渐渐显形——是一艘锈迹斑斑的星舰，船身上的编号与他们现在驾驶的飞船完全一致，只是舰体布满了弹孔，驾驶舱里空无一人，只有一只漂浮的机械鸟，翅膀还在徒劳地扇动。

“是‘未来的我们’？”秦苒的星砂突然贴紧舷窗，发出细碎的嗡鸣，“星砂说它感觉不到生命迹象，这艘船……像座坟墓。”

“或者是‘可能的我们’。”沈梦瑶的共鸣器此刻浮在半空，投射出星舰内部的全息图——里面散落着他们五人的个人物品：程隽的维修手册、秦苒的星砂盒、白砚的光带收纳袋……唯独没有尸体。“共鸣器显示，这艘船的时间线停在了‘全员失踪’的节点，但没有死亡记录。”她指尖点向驾驶座，那里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：“别相信镜子里的光。”

白砚的光带突然绷紧，像根即将断裂的琴弦：“光带在预警！”他指向光海表面，无数个“自己”正从光海里浮出来——有的白砚握着染血的光带，眼神空洞；有的白砚没有光带，双手缠着绷带；甚至有个白砚长着翅膀，与记忆回廊里的织梦者一模一样。“这些‘我’在求救……他们的光带都变成了黑色。”

“是过去的审判开始了。”夜霖舟突然猛打方向盘，飞船险险避开一个扑来的“程隽”——那义眼冒着黑烟，机械臂上还挂着半截断裂的光带。“每个岔路口的‘我们’，都成了这里的看守。”他盯着后视镜，那些“自己”正成群结队地追来，“他们想把我们拖进他们的时间线。”

秦苒突然抓起一把星砂，朝着窗外撒去。星砂在空中炸开，化作一张光网，拦住了那些追赶的“影子”。“星砂说，这些影子都带着‘悔恨’的味道。”她看着光网外捶打的“自己”——那个秦苒抱着破碎的星砂盒，脸上满是泪痕，“那个‘我’，大概是没能保护好星砂吧。”

“审判不是惩罚，是选择。”沈梦瑶的共鸣器突然与那艘废弃星舰产生了共鸣，“它在让我们看见‘放弃后的结局’。”她调出一段音频，是废弃星舰的黑匣子录音，里面是程隽的声音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：“光带彻底污染了，白砚变成了传播绝望的容器……我们输了。”录音的最后，是一声机械鸟的哀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