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船驶入“雾隐星系”时，舷窗外的星光突然变得粘稠，像被泡在温水里的蜂蜜。秦苒的星砂率先躁动起来，在掌心凝成细小的漩涡，“它们在害怕——星砂说这里的‘光’会吃记忆。”
程隽的机械义眼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：“大气成分检测异常，90%是‘遗忘雾’。”他调出三维模型，雾霭中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“记忆泡”，有的泡里是穿着盔甲的战士在哭，有的泡里是机器人在给枯萎的植物唱歌，“这些泡泡一触碰到雾就会碎，里面的记忆会变成雾的养分。”
“看那颗行星。”沈梦瑶指向星系中心，一颗灰蓝色的星球正缓缓旋转，表面覆盖着巨大的水晶穹顶，穹顶缝隙里渗出的雾霭，正与飞船周围的遗忘雾连成一片。共鸣器此刻嗡嗡作响，投射出穹顶内部的画面——无数根水晶柱直插地心，每根柱子里都嵌着一个沉睡的身影，他们的额头贴着发光的芯片，嘴角挂着微笑。
“是‘永恒梦境’。”夜霖舟的机械鸟突然撞向舷窗，对着水晶穹顶啾啾叫。他摸了摸小家伙的翅膀，“机械鸟的数据库里有记录，雾隐星系曾是‘记忆收藏家’的家园，他们相信‘忘记痛苦’就是永生，所以把自己的记忆抽出来存在水晶柱里，身体留在梦里。”
白砚的光带突然缠上最近的一个记忆泡，泡里是个小女孩在给光带打结，“这是……我的记忆？”他愣住了——那是他刚得到光带时，总觉得它太长，偷偷打了七个结，后来又一个个解开。光带轻轻震颤，记忆泡突然亮了，小女孩的手停在打结的瞬间，眼里多了点犹豫。
“遗忘雾在筛选‘主动丢掉的记忆’。”沈梦瑶的共鸣器与水晶穹顶产生共振，“这些记忆泡都是星系里的生物主动放弃的——遗憾、愧疚、未说出口的话……它们没被雾吃掉，反而成了雾的‘守门人’。”
飞船穿过第一层雾霭时，夜霖舟的操纵杆突然卡住，仪表盘上跳出一行陌生的文字：“想找回被你丢掉的‘约定’吗？”机械鸟突然扑棱棱飞起，撞向驾驶舱的储物格，那里藏着一张泛黄的星图，边角写着“与念念约定，一起看雾隐星系的极光”。
“是我故意忘了。”夜霖舟的指尖划过星图上的折痕，“念念离开那年，我们约好来这里，但我总觉得……她不在了，约定就成了扎人的刺，后来整理东西时，故意把星图压在了箱底。”
机械鸟突然对着储物格叫了三声，星图上的字迹竟开始发光，与外面的记忆泡连成一线。雾霭中浮现出一个新的记忆泡，里面是年幼的夜霖舟和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蹲在维修站，女孩正把机械鸟的零件塞进他手里：“等它修好了，就让它替我看极光呀。”
“原来不是‘丢掉’，是藏得太深了。”夜霖舟按下操纵杆，卡住的机械装置突然松动，飞船平稳地穿过雾层。机械鸟落在他肩头，用脑袋蹭了蹭星图上的“念念”二字，翅膀上的纹路竟与记忆泡里女孩的发带一模一样。
水晶穹顶下的行星表面，铺满了会发光的“记忆草”，草叶上滚动着细碎的画面——程隽第一次给机械义眼编程时写错的代码，秦苒教星砂跳的第一支光舞，沈梦瑶为共鸣器画的设计草图。白砚蹲下身，指尖刚碰到草叶，光带突然射出一道光，草叶上的画面瞬间清晰：那是五人在终焉奇点外的合影，程隽的机械臂搭在夜霖舟肩上，秦苒的星砂在众人头顶拼成星星，白砚的光带缠着沈梦瑶的共鸣器，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星尘。
“是我们的‘共同记忆’。”沈梦瑶的共鸣器浮在草叶上，发出温暖的嗡鸣，“遗忘雾吃不掉‘被珍视的记忆’，这些草是记忆的根。”
突然，水晶柱群传来一阵震颤，最粗的那根柱子裂开缝隙，里面嵌着的身影缓缓睁开眼——那是个穿着银色长袍的老人，额头的芯片闪烁着红光，“你们……还记得‘自己是谁’？”
程隽的机械义眼扫过老人的芯片：“芯片在抽取记忆，你们不是在做梦，是被自己的‘逃避’困在了这里。”他指向柱子的裂缝，里面渗出黑色的雾，与起源之海的寂灭能量同源，“遗忘雾是‘不敢面对’的具象化，你们越想忘，它就越浓。”
老人突然笑了，笑声里混着叹息：“我们曾以为忘记痛苦就是救赎，却发现连快乐也一起丢了——记不起爱人的模样，记不起朋友的笑声，活着像个空壳。”他指尖划过芯片，“你们的光带、星砂、共鸣器……都带着‘记得’的温度，这才是对抗遗忘的光。”
秦苒抓起一把星砂撒向水晶柱，星砂落在裂缝上，竟长出细小的光藤，“星砂说，痛苦和快乐是一对翅膀，少了一只就飞不起来。”她看着光藤上浮现的画面——有自己哭着修补星砂盒的样子，也有星砂第一次在她掌心开花的瞬间，“原来那些难挨的时刻，都在陪着我长大。”
白砚的光带突然腾空而起，缠绕住所有水晶柱，光晕顺着柱子流淌，“光带说，记忆不用刻意记，也不用刻意忘，它会变成骨头里的东西。”被光带触碰到的身影纷纷睁开眼，他们额头的芯片渐渐褪色，裂缝里的黑雾化作星尘，“就像我现在不用想，也知道光带怎么用——因为它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。”
当最后一根水晶柱的裂缝愈合时，雾隐星系的遗忘雾突然开始消散，露出藏在雾后的极光——淡紫色的光带在星空中流淌，像无数只手在编织绸缎。夜霖舟的机械鸟突然冲向极光，翅膀在光带中划过，留下一串金色的轨迹。
“是念念说的极光。”夜霖舟望着那串轨迹，突然笑了，“原来她早就知道，约定不是非要两个人赴，带着记忆来，就不算失约。”
沈梦瑶的共鸣器此刻收到一条来自星系边缘的信号，是段模糊的音频，里面有海浪声，还有个年轻的声音在说：“下一站，去‘回声之渊’吧，那里藏着宇宙最初的故事。”
程隽调试着飞船引擎，机械臂上的划痕在星光下泛着微光，“回声之渊？听起来又是个麻烦的地方。”
秦苒的星砂在掌心跳着舞，“但星砂说，那里的海浪会唱我们的歌呢。”
白砚的光带轻轻敲了敲驾驶舱的玻璃，指向越来越亮的极光深处，“光带说，走吧——故事还没讲完呢。”
飞船再次起航时，极光的光带缠上了船尾，像条温柔的尾巴。机械鸟蹲在舷窗上，嘴里叼着一根从极光里啄来的光羽，时不时歪头看看驾驶座上的五人。
程隽在修义眼时，会故意留下几道新的划痕；秦苒的星砂盒里，多了片从雾隐星系带来的记忆草；白砚的光带不再紧绷，像条放松的绸带；沈梦瑶的共鸣器里，存满了五人一路的笑声；夜霖舟的星图上，每个去过的星系旁，都多了个小小的机械鸟标记。
他们不知道回声之渊有什么在等，但这一次，没人再担心会迷路。
因为只要彼此在身边，记得走过的路，就算走到宇宙尽头，也能找到回家的方向——而所谓家，不过是有群人陪着，把故事一直讲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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