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船驶离雾隐星系时,极光的余晖仍在舷窗上流淌,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着星河的调色盘。夜霖舟把那张泛黄的星图贴在了驾驶舱的显眼处,机械鸟总爱站在星图边缘,用喙尖轻轻啄着“念念”两个字,仿佛在替他完成未说出口的告别。
“回声之渊的坐标有点奇怪。”程隽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蓝光,三维星图上,代表目的地的光点总在轻微晃动,“像是被什么东西裹着,坐标每秒钟都在偏移。”他调出星系数据库,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乱码,随即化作细碎的星尘消散——就像有人在刻意抹去关于那里的记录。
秦苒的星砂突然顺着通风口飘向储物舱,在一个密封罐前停了下来。罐子里装着从记忆草上摘下的光粒,此刻正发出细碎的噼啪声,像在低声交谈。“它们在说‘老朋友’。”秦苒打开罐子,光粒立刻涌出来,在她掌心拼出半张破碎的脸——那是张带着笑的老人脸,额头上有块和水晶穹顶里的芯片相似的光斑。
白砚的光带突然绷紧,缠住了程隽的机械臂。光带表面浮现出流动的文字,是段古老的星舰日志:“回声之渊的海浪会‘复现’触碰过的声音,但只有‘被真心记住’的声音才能留存。那些被遗忘的名字,会变成渊底的石头,永远沉在浪里。”最后几个字突然扭曲,光带剧烈震颤,像是在抗拒什么。
沈梦瑶的共鸣器突然投射出一段影像:漆黑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发光的贝壳,每个贝壳里都嵌着半透明的声波,有的在重复“对不起”,有的在哼跑调的童谣,最深处的贝壳里,藏着声极轻的叹息,像极了水晶穹顶里那位老人的声音。“是‘记忆收藏家’的残留信号。”她调整着共鸣频率,“他们离开雾隐星系后,有人去了回声之渊,想把‘被遗忘的声音’找回来。”
飞船进入回声之渊的引力范围时,所有仪器突然失灵,舷窗外的星空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片无边无际的黑海。海水是凝固的墨色,却能听到浪涛拍打的声音,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。白砚的光带突然沉入“海面”,拉回来一串发光的锁链,链环上刻着陌生的名字,其中一个链环竟在接触到程隽的机械臂时,浮现出串熟悉的代码——那是他给第一台报废的机械义眼写的墓志铭。
“这些锁链是‘未完成的执念’。”程隽摸着链环上的代码,指尖微微发烫,“我当年总觉得那台义眼太笨重,换了新的就把它拆了,连零件都扔了……原来我连告别都没好好说。”链环突然裂开,代码化作星尘融入机械臂,他手腕上的旧疤痕竟淡了些。
夜霖舟的机械鸟突然一头扎进黑海,再飞回来时,嘴里叼着片半透明的鱼鳞,鱼鳞里封存着段对话:“等我学会修星舰,就带你去回声之渊,听说这里的浪能把心愿送到宇宙的另一边。”是念念的声音,清脆得像风铃。夜霖舟的喉结动了动,还没来得及说话,鱼鳞突然炸开,化作无数光点,在海面上拼出只展翅的鸟——和机械鸟长得一模一样。
“她早就替我把心愿送出去了。”他笑了笑,眼角却有点湿,“原来不是约定成了刺,是我怕想起她时,连这点念想都会被磨掉。”机械鸟蹭了蹭他的脸颊,翅膀上的纹路突然亮了,与海面上的光鸟重叠在一起,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