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莲花被栖晚那句带着决绝的话吓住了,刚撑起一半的身体也僵住了,脸上血色褪尽,连那双通红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惊惧。他怕栖晚真的说到做到,怕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再次化为泡影。
他喉咙滚动,那副嬉皮笑脸的伪装再也挂不住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颤抖:“阿晚......别......别说这种话......”
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,这一次,他不再试图掩饰。
“我......我错了,阿晚。”他狼狈地用袖子胡乱抹着脸,哽咽道:“这十年......我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。碧茶之毒发作的时候,五脏六腑都痛得......痛得我想就这么死了算了。”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和不堪都倾吐出来:“我其实去过西南的,那时候,我的身体刚能撑得住我赶远路。我到了西南......我在城郊住了很久......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,进了城......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。可我却找不到林家,我以为你出事了......我很着急......后来......我从府衙的师爷那儿,得到了你留给我的口信。你说,我若安好,就即刻启程去凉州找你,我若身体有恙,就在原地等你,你会尽快赶到。”
他带着对命运弄人的无奈,继续道:“可那时,我也收到了无催促我尽快去找他的传信,我的身体也撑不住了,我再不去找他压制,我可能就要变成疯子了,一想到你看见我变成疯子的样子,我......我接受不了,我退缩了。我帮了师爷一个忙,师爷答应我,不会给你传信透露我的消息,我......我也再提不起勇气去见你了。我很怕......我怕看到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,怕你过得很好,好到......已经不再需要我。我甚至连偷偷去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。我想着,林栖晚是属于李相夷的。你那么好,一个随时可能变成疯子的李莲花怎么配得上你?李莲花让你失望了怎么办?我怎么能让你跟着我......担惊受怕.......跟着我受苦。”
他抬起泪眼,望着栖晚苦笑,眼中是化不开的痛楚:“李莲花是不是比李相夷差远了?我看到你戴着剑骨簪的时候,我心里就......就偷偷的欢喜,又很难过。欢喜你还念着我,难过我却不能和你相认。”
“还有师兄的死。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他,如果不是我当年独断专行,那么不可一世......后来,四顾门变成了百川院,我亲手创立的一切,我曾经坚守的理想和道义,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。我甚至听到很多人说起,说李相夷......狂妄自大,说我......说我不配做门主。那时候我才知道,原来那么多人对我心怀不满。”
他的声音越说越低,充满了迷茫和自我怀疑。
“我一直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,想着找到师兄的尸骨,就了无牵挂的去了。可是......可是阿晚,你又出现了。”
他猛地抓住栖晚的手,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,眼神灼热而卑微,“是你让我有了希望。阿晚,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,我只有你了......如果,如果你也不要我了,那我解了毒,活下来,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他泣不成声,将脸埋在栖晚的手心,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栖晚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诉说,每一个字都让她心里不舒服。她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他不住轻颤的后背。她看着他苍白的脸,看着他依旧在落泪的眼,心中对那贼老天的怨气又一次翻涌上来。她都怀疑是不是贼老天故意把事情安排的那么巧的?
“挨千刀的贼老天!”她低声咒骂了一句,至于这么狠吗?好好的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,生生给折磨成了这副样子!
“李相夷,你听着,你受的这些苦,不是你的错!”
她捧起他的脸,强迫他看着自己,眼神坚定而温柔:“过去的都过去了。李相夷也好,李莲花也好,都是你。那些痛苦,那些无奈,都再不会有。但是,我不喜欢你什么都瞒着我,不喜欢你那种自以为是的‘为我好’!你以为你消失不见,我就能过得安心吗?你以为你默默承受,就是对我最好的结果吗?李莲花,你太小看我了!”
她语气严厉:“我告诉你,看在你曾经找过我的份上,这次我原谅你,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。以后,不许再对我隐瞒任何事情,无论好坏,无论生死!你要是再敢自以为是的为我好,再敢瞒着我,我就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你了。”
李莲花被她这番话震得一愣,看着栖晚眼中不容置喙的坚定,他忙不迭地点头,脸上还挂着泪痕,却已经开始习惯性地堆起嬉皮笑脸的“莲莲保证”:“阿晚,阿晚你别生气,我发誓!我对天发誓,从今往后,大事小事,鸡毛蒜皮,我事无巨细,一定都第一个向你报备!绝不敢再有半句隐瞒!若违此誓,就让我......就让我以后都吃不到肉,天天喝药!”
他举起三根手指,表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,要多可怜有多可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