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猎罪图鉴》

这几天，北江连着下雨，空气潮得像晾不干的被子。距离那晚画像，不过三天，沈翊却觉得仿佛度过了一个四季轮回。每个清晨和夜晚，他都习惯性的看手机，又在沉默中放下。

上午九点四十，刑侦支队会议室。杜城讲完案情，扫一圈同僚，目光落到角落里的沈翊——人坐得端正，脊背挺直，一副标准而内敛的姿态。手里却捏着手机，指尖隔几秒就轻轻敲一下屏幕，又迅速把锁屏按灭，明显有些心不在焉。

“沈老师，”杜城敲桌，干咳一声，“说说嫌疑人步态特征。”

沈翊抬头，反应迅速，语速一如既往地冷静精准：“脚尖外八，右膝微向内扣，疑似旧伤......以上。”

“很好。”杜城点点头，心里却给自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——这人今天精神在手机里？不过幸好没出错，他也不想搭理他。

散会后，沈翊把手机转到掌心又翻回桌面，来来回回三次，屏幕依旧空白。他盯着最后一条对话——温橙的“五星好评”表情包，想起她说“下次带杯冰拿铁再画”的语气，指尖不由得局促。他想主动联系，却又被内心的长久愧疚所带来的压抑和对未知的谨慎所束缚。

隔壁座的老闫悄悄戳杜城：“沈老师怎么跟失恋了似的？不过，感觉多了点人气。”

杜城白了他一眼：“少八卦，干活。”

临近傍晚，沈翊走出大门，抬头看见云层被夕阳烧成深金色。风里好像闻到了山茶花的味道，像那天别墅花圃里残留的香气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那晚的“特别”。他骑上脚踏车，心里却想着，难得下班早，不如......随便走走。

夜晚八点半，城西商业街的便利店灯牌亮的晃眼。温橙一手提牛奶零食，一手提水果，站在柜台前准备结账。短袖配牛仔裙，马尾随意，眼尾带点慵懒，比夜风更软。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梦里出来，松弛又迷人，

“老板，加块巧克力，谢谢——”

话还没落，一道低沉声音从背后响起：“我来付。”沈翊不知怎么，忽然想到，她还是应该带口罩——至少，不该这么明晃晃的，好看的让人心慌。

温橙回头，看到是沈翊。“噢，赔偿专线来逛超市？”她扬扬手里的水果，“要顺便赔水果钱吗？”

沈翊付了钱，又把她手上的东西自然的接过去，好像顺理成章：“这么晚才买晚饭？”

“想泡夜宵面。”她打个哈欠，像是睡不醒，主要是泡面这东西，长时间不吃，看见别人吃，还挺想，但是连续吃第二天，又恶心的想吐，“你们警察不也天天夜宵？”

沈翊看她，眉心轻蹙：“夜宵不该只有泡面。”

温橙笑眯眯的看着他，故意曲解他的意思：“沈警官是嫌弃我身材不够好，所以不让我吃高碳水？”

“不是。”他立即否认，眼神还从她身上一扫而过，带着禁欲般的、极快的审视，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，“我只是......只是觉得不太健康。”

她偏头瞄他，坏笑的勾起嘴角：“那你打算怎么负责？带我去吃？”

沈翊点头，没有犹豫：“附近有家清汤面，口味清淡，不会影响睡眠。”

温橙咬着吸管，故作感叹：“怎么沈警官总是做错事又总是要给我赔礼道歉？也就是我大度，不然早生气跑远了哦。”

“我.....”他呼吸一顿，像在掂量哪个词最合适，最终只吐出一句，“谢谢你......愿意让我改正。”

她心里噗嗤一乐，佯装大度：“走吧，我就给沈警官赔礼道歉的机会。”

面馆是一间深巷老店，老板端上面时，看沈翊把筷子、小菜都摆的整齐，眼神温柔，顺口夸奖：“小伙子对女朋友真好。”

温橙抿唇偷笑，没解释。沈翊下意识想开口，却发现解释似乎多余，又不那么太想解释。只轻轻低头，把面里唯一一枚溏心蛋拨到她碗里。

温橙盯着那枚溏心蛋，这还不是暗恋她？可真口是心非！她舀了勺汤，调侃他：“沈警官，这赔偿......甜度挺高，都让我想原谅你了。”

沈翊握筷的手一紧，脸上泛起薄薄红意，却仍保持板正坐姿，用僵硬的身体，抵抗内心的悸动：“如果......甜得不够，还可以加。”

这话总感觉带着点诱惑和潜在的深意，仿佛在告诉她，只要她愿意，他可以给予更多，但是又偏偏不想说清楚，带着理性的克制，想要将选择权交给别人决定。

她不怀好意的笑：“先这样，免得吓到沈警官。”主要是，温橙还没想好，他太安静了，而且总感觉，他理智上不想为自己争取，只是情感上有点控制不住，就索性，等着对方审判的样子。

回到别墅门口，风吹过叶影，月光悄悄爬上栏杆。沈翊陪她一路散步到家，又把购物袋放在门口，转身要离开，却又停下，有点挣扎。

温橙倚着门框，似笑非笑：“又想赔我什么？”

沈翊垂眸，目光落在她手腕——那道淡淡勒痕已经消失。他想伸手触碰，指尖动了动，理智却把所有冲动都收回了袖口。

片刻后，他只是低声说起：“你没有联系我......画下一幅。”

“带冰拿铁。”她条件反射补充。

“记得。”他轻声回答，不自觉的涌上了些欣喜。为她没忘记他，为......还有下一次。转身时，他神色喜悦，却在夜色里压不住唇角一点淡淡弧度。

温橙望着他离开的背影，忽然觉得，这位上赶着想赔偿的先生，也不是不能一起玩耍一下，就当......消磨时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