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笙怔住了。
相柳。
她漫长的人生中,听过太多名字,也换过太多名字。可她第一次遇见一个人,连一个专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。
他叫相柳,只能是因为他是“最后一个相柳”。
这听上去像是命名,实则是剥夺。他的族群已灭,他的名字也不再需要区分。他活着,更像一个孤独的幸存者。
她觉得有些冷。
明明屋里有炭火,明明她面前就是温热的甜汤,可她的骨头像被风穿透了一样,冷的发疼。
她想起自己。
一次又一次穿越,一次又一次换壳子,换世界、换人设。她早就学会了怎么笑,怎么演,怎么进退有度,怎么处理人情世故。
可她的归处不知在何处。
过去被掩埋,未来未可知。她叫什么来着?哦......叫望舒。
她不算特别聪明、也不算强大。只靠绝对冷静和理智,去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。只有她自己知道——她太孤独了。或者说,孤独一直与她为伴。
可这个妖——这个被称为相柳的妖,他也是如此。
甚至比她还要孤独。
她至少被人完整的、毫无保留的爱过,他没有。
他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,他从小就无依无靠,凭本能挣扎求生,身上的累累伤痕就是明证。
所以他才会那么警觉,那么沉默,那么怕人碰他。
所以他才会用命,还她不够纯粹的善意。
所以他醒来的第一反应,才会藏起所有锋芒,只因听到了她的脚步声。
他根本不懂要如何活。
她胸口忽然很疼,原来她不是在看见一个妖,她是在看见一段,跟她一样孤独的生命。
只是这段命,更冷。冷得没有篝火,也没有等他的人。冷得连活着,都需要一遍又一遍死去,才能换来喘息。
人不是怕死,是怕死之前从未被好好爱过。而他,好像从出生起,就被爱遗忘了。
她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,一个在世界流转、没有归处的影子。
她第一次,觉得这世上有人,比她更值得一个拥抱。
一个不带利用、不带防备、不带交换的、只为了告诉他“你值得活”的拥抱。
她低下头,不敢再多看他一眼,她怕自己会情绪失控。
这一瞬间的动容,对她来说,太重了。重得像从万丈深渊浮起的回响,强横的晃动着她的心神。
理智提醒她,她不该这样。
她已经习惯了独行,她早就明白,强者不能依靠共情取暖。
但对他的怜爱与悸动,控制不住的在心上翻涌。如果她连自由意志都不再拥有,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
她不要压抑,只轻轻吐出一口气,任由所有情绪自由蔓延。
等她再抬头时,已经整理好所有。
她将桌上的甜汤,推过去些:“再不喝,要凉了。”眉眼温软,语气轻柔,仿佛刚才的沉默只是片刻走神。
相柳似有所觉,却不太明白她怎么了,也不太懂自己现在的心跳为什么有些乱,但他喜欢她这时候的声音。
“......那你呢?”他带着期待,试探的问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闻笙格外郑重的答道:“我叫防风闻笙。”
他念了一遍:“闻笙......起舞?”
她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个,略有惊讶,“你知道闻笙起舞?”
他似是回忆起什么,“我见过有人笙箫合奏......很好听。”
“你想学吗?”
他微点了下头:“想。”
她凑近他一点,“那以后我教你好不好?只要我会的,不管你想学什么,我都可以教你。”
第一次有人愿意教他,“好。”
那一刻,他眼中的光,像是初雪融入温泉,被温柔驯服。闻笙,她的名字真好听。他们是朋友了吗?他......有朋友了。
她眼神又柔和几分,“那你告诉我——你为什么那样急着给我治身体?”
他坦诚相告:“你怕疼,我不怕。”
闻笙看着这样的相柳,突然很开心的笑了。他在无意识地引诱她,虽然他可能根本不懂,他的回答有多么动人。
闻笙喜欢凶悍又温柔的相柳。
相柳看着笑起来的闻笙,好像更好看了。
她不等他反应,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:“我也不能白被你撩了。你得负责。”
他眨了下眼,不太明白。
她带着蛊惑的意味,对他低语道:“我知道有一种功法,能让你恢复得快些,我也能修为精进,特别适合我们现在这种情况。”
相柳的眼睛亮了亮,他听见“恢复得快”,心里的渴望瞬间被点燃。他惹了一堆仇家,强大的力量是他唯一的底牌,他想快点好起来,能自保,也能保护闻笙。
“什么功法?”
闻笙没直接回答,而是靠得更近了,她的气息轻柔地拂在他耳边:“这个功法很特别,要两个人一起修。”
相柳稍有不适,却并没有后退。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,那双眼眸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狡黠。
“怎么修?”
闻笙佯装单纯无辜的问:“你愿意吗?”
他毫不犹豫地点头,声音干脆:“我愿意。”
“你可想好了?过程中我们会......靠得很近很近。”她提醒着,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他的本能已经会学会绝不能伤害她。
“我不怕......我也不会......再伤到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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补给150小姐姐的加更+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