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相思》

毛球甫一落地，待相柳扶着昏迷的防风邶下来，它便迫不及待地缩成一小团，冲进石洞。

闻着今日的香味格外诱人，竟是加了灵果。眼睛瞬间瞪大，激动得啾啾乱叫，在闻笙脚边团团转。

闻笙给它盛了一碗甜汤，放在桌上：“慢些，小馋球。”

毛球哪肯慢，扑腾着翅膀一头扎上去，差点整只掉进碗里。汤汁溅上羽毛，它气呼呼地抖了抖，委屈地冲着闻笙“啾”了一声。闻笙只好又盛了一勺给它添进去，省得这鸟喝少了，又要气自己。

她正要再盛一碗，便见相柳扛着个人进来，又将他放在铺满兽皮的地上。

闻笙一怔，人迹罕至的极北之地，怎会有人？

相柳对于他往家里捡人的行为，有点不大好意思，“在雪原捡的，防风家的人，说有母亲要顾，求我救他一命。”

闻笙无奈地笑看着，明明心软，却总不想承认的相柳。她无所谓，就当磨炼医术了。若是有母亲要顾，救他一命也无妨。

防风邶伤势极重，血迹早被冻成了一层薄冰。闻笙检查过后，取丹喂药。相柳拿来伤药，给他上药包扎。闻笙又引木灵力探入，修复其断裂的经脉。

约一个时辰，防风邶才呼吸转稳，脸色由惨白微有些血色。

闻笙收了灵力：“命是保住了，剩下的养着吧。”

相柳和防风邶都不懂医术，身体的破损止不住，相柳多少命也不够填的。他若能那样逆天，天道都容不下他。

防风邶悠悠转醒，眨了眨眼，先是茫然，随即看清洞内陈设——石屋静雅，珍稀兽皮铺满地，冰晶雕琢的珊瑚屏风散发着柔光，隔出内外两室。连那鸟喝汤用的碗，都是冰晶雕成。

这相柳的家，竟不知该称奢靡还是质朴？

他羡慕的吞了吞口水，想他为寻一块冰晶差点送命，人与妖的悲欢，可相去甚远。

闻笙听到动静，转身正与他对视。

防风邶面色古怪，“姑娘，可是……防风家的人？”

闻笙讶然：“你认得我？”

防风邶唇角勾起一抹风流的笑，语气轻佻却不失分寸，恭维道：“在下防风邶，边陲学堂，美人总是让人印象深刻。姑娘风姿，怎会忘？只是，姑娘当时匆匆路过，你我并未相识，着实遗憾。”

这语气，不过是纨绔子弟的习惯，半玩笑半调笑，倒也并无恶意。

闻笙没想到，这人说话还挺会说话，失笑道：“防风公子好眼力。”

相柳未听出玩笑，只觉不快。上前一步，挡住防风邶的目光，眼神尽是寒意，冷言道：“我娘子，不喜浮词，你若不会说话，便闭嘴。”

防风邶察觉到妖气的压迫，一个激灵，急忙撑起身子拱手：“是在下失言，还请……勿怪。”

凭他眼力，一看便知，相柳并不很懂人情世故，解释道：“在下与尊夫人是同族，也可算夫人的族兄。”

闻笙一愣，这姑娘瞬间变成“尊夫人”，好郑重的称呼，就是听着倒像老了些。

相柳心底却泛起一阵陌生的刺痛，他原以为，这世上唯有他能令她展颜。未料，防风邶几句轻佻之语，就换她一笑。

闻笙拉住相柳的手，指尖在他掌心划过，柔声道：“他不过随口一说，不必在意。”

他转头低声问，“娘子……可喜如此说话？”

闻笙摇头，低声回他，“外人而已，谈不上喜不喜欢。”

相柳有心想再问，那为何笑？却问不出口，便没再多言。

她其实已生出离开的念头，如今相柳的伤势早已痊愈，修为精进。这孤岛般的雪原，终究不适合久居。满目皆白，就是再美，也觉单调。她会因防风邶几句恭维而笑，不过是太久未见外人罢了。

毛球在一旁，喝完了碗里的汤，歪头看着这一幕，似在疑惑恩妖怎么又怪怪的。

防风邶缓过神，试探着开口，“尊夫人……可是偷跑出防风家的？”

相柳皱眉，“你究竟何意？”

防风邶有心报恩，“防风家对族人均记录在册，尊夫人貌美，本应是联姻之选。若私自离族，家族必要追问一番。”

相柳一想到闻笙要嫁作他人的说法，怒气几乎压不住，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吞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