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风邶心下无奈，这相柳脾气怎么如此大，都不听他把话说完，急忙解释：“我虽庶出，终归是主枝，尚有些薄面。何况，那教习与我有交情。若二位不嫌邶多事，我愿去一趟学堂，为夫人名册划去一笔。自此，再无人追问。”
相柳不怕防风氏来抢人，他自能护住她。只是想到那些神族贵人商议闻笙婚配的模样，便觉烦躁。若非她离开，是否早有人打她的主意？
相柳对他态度好些，淡声道：“你这法子……倒不蠢。”
闻笙不置可否，既相柳同意，便如此也好。这世界说来也怪，女人得联姻，男人得争权，明明皆能修炼，却无人问道。
她想起防风家传言中的那位嫡女，据说箭术出众，能力超群，却等着嫁人。闻笙不知她所嫁之人是否是心之所愿，若不是……
实在不理解，变得优秀强大，不应是为了自在逍遥吗？不想做什么便能不做什么吗？神族明明得天独厚，却最是遵从封建礼教，那修炼有什么用？嫁得好的筹码？
闻笙没遇到相柳前，就为离开做了准备，连假尸体都备好，存放在空间里，若是有人追查，做场戏就行。如今，防风邶有心代劳，倒也省事。不为别的，因果这事，无论是恩还是债，若不想过多牵扯，早结早清。
防风邶松了口气，能帮上忙便好。他又道：“若是往日，家族未必非要追查，只是如今，局势大变，家族需与各处联姻，重新维系……辰荣灭国了，当真可叹。”
闻笙神色未动：“三分天下，如今变两分，最后一统，这是大势，势不可逆，迟早的事。”
“你……不觉西炎可恨？”防风邶未料闻笙居然如此平静，“义军尚在抵抗，辰荣王姬……被留在西炎当质子。怎可全然置身事外？”
“置身事外？那你又做了什么？”
防风邶哑然，他个纨绔子弟，他只想着还债，能做什么？自嘲一笑：“是我魔怔了，我......不过嘴上说说罢了。”
闻笙问道：“你方才说可叹，可叹何在？”
防风邶下意识答道：“西炎强，兵锐将悍，狼子野心……”
她轻声叹息：“你是世家子弟，无平民之苦。自然不知赋税几何？荒年是否仍按丰年征实？徭役一年几次？修渠、筑城、赶军需、运盐铁，都是谁在做？”
防风邶张了张口，一时说不出话。
闻笙：“我虽在极北之地，不知世事变迁。却也知道，辰荣灭国，或早或晚罢了。非仅因西炎之强，乃其自身腐朽，命数已尽。治国不是把王姬嫁出去、把贵女娶回来，就能万世无忧。当以民为贵，社稷次之，君为轻。世家争权夺利，内耗不休；王族妄图以血脉维系江山，哎……”
“纵无西炎来犯，也难逃覆灭。内外互为因果而已。内里腐朽，才是根源。对黎民而言，若能换来仁政，总胜过长陷泥沼。只是，兴也罢，亡也罢，苦的总是百姓。”
防风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，愣愣的问：“你……是说西炎是对的？”
相柳见此，表情不耐，这都听不懂，“我娘子可从未说谁对。若真论起，皆不值一提。西炎贪婪，辰荣腐朽，皓翎亦非良治。凡以百姓血汗为供，养权贵之奢者，于她眼中皆不喜。也不喜整日争权夺利的贵族世家。我娘子极爱被神族瞧不起的妖、不能修炼无力反抗的人。”
“神族自诩高贵，不过是批了件光鲜皮囊。以为冠着‘神裔’二字，就能高过众生。奴役妖族，以妖族苦痛为乐。腐朽就该灭，有什么可惜的？与你说这些做甚，你也不知妖之苦。”
防风邶张口欲言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他忽然发现，自己一向以庶出为苦，好似也没那么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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