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毛球归来,告诉相柳,防风邶已将闻笙名字划去。
自此,闻笙只是闻笙。
闻笙将相柳为她布置的所有都带走,她再也不想回这鬼地方了,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着毛球变大。
相柳抱着她坐在鸟背上,为她挡风。巨大的羽翼破开极北的雪,朝着北海飞去。
终于离开了!
第一缕春风吹过脸颊时,闻笙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。她吸了口温热的气息,谁懂啊?在极北之地待了多少年?只有白色和严寒,她这辈子都不想看雪了,也再不想过冬天了。
路过一座繁华城池,相柳让毛球停下:“在这里歇歇。”
“让毛球陪着你,我去去就来。”
未等闻笙询问,他手指一动,周身光影流转,白发变黑,气息一敛,化成了一个俊朗书生模样。
闻笙险些以为自己眼花:“你……你会幻化?”
她立刻想起从前很委婉的侧面试探过,不是说相柳百变嘛,她想换换口味,一天换一个老公,最好不同性格。
温润书生夜驯小狐妖,清冷剑仙被喝醉酒的小徒弟搅得道心不稳,风流侠客哄骗假正经的小寡妇,满嘴胡话的女飞贼缠上禁欲大祭司……这不都能玩嘛!
可当时相柳顾左右而言他。他的修炼功法、箭术,连写字都是她握着他的手教的,也使得两人的笔锋一模一样。
她便以为他没人教,所以并不会,没再追问。还心想着,他别因为不会而自卑?她绝不会因此嫌弃他!
结果……他故意的!闻笙觉得自己又单纯了,好气呀!
相柳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,微微侧脸,他也想起了那次委婉试探,当时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要什么。娘子喜好享受,他还是很了解的。
他避无可避,只道:“不能……骗娘子。”
闻笙被他给弄幽怨了,“你是早就会,还是后来会的?”
“……会很久了。”
闻笙告诉自己不气,气出病来无人替,“那你以前躲什么?”
相柳抿了抿唇,如实答道:“不想用别人的容貌,与你行夫妻之礼。只是相柳与闻笙……”
闻笙被噎住了,这理由……好强大,她竟无法反驳。
“那你现在是做什么?”
“买东西。”说完,便匆匆离开,一副生怕闻笙对他这张新面孔动歪心思的做派。
闻笙:“……”
他走得快,天黑方归,怀中抱着一个木匣。
“买了什么?”闻笙随口一问。
相柳揉了揉她的头发,还将木匣往后藏了藏,笑说:“等到了地方,再看。”
闻笙撇撇嘴,神神秘秘的,哎……夫君越长大越不好哄了。
月光垂落海面,被潮汐温柔托起,水色泛起幽兰的光,轻柔晃荡。相柳携着她,潜入海底。
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。
光线逐渐暗下,随后又被无数发光的鱼群、珍珠、海贝重新照亮。珊瑚成林,水草摇曳,色彩交织如梦,还有水流在耳边低语。
相柳伸手一引,海流自分,露出一处巨大的白色贝壳。壳身晶莹,壳口张合之间,竟能容下十余人。
“这是你的家?”闻笙惊叹。
相柳牵着她走进去,“海底多以此为居……是我们的家。”
闻笙正心中感慨,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,也是活久见。
便见他将木匣放在闻笙面前,郑重打开,两套红色婚服铺在其中,一顶珍珠头冠摆在婚服之上。
他压住愧色,认真道:“极北之地简陋,我欠娘子一场婚礼。只是我……无亲、无友、无人观礼。”
说到最后,还是遮掩不住:“相柳……亏欠娘子良多。”
其实闻笙从不在乎这些形式。在她看来,人生荒诞无常,她只求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——不欺心,不犹豫,不延迟满足。她选择自由,也承担自由的代价。哪怕一切转瞬成空,也要活得真实,不负所欲,不负存在。她要的,不过是当下的淋漓。
闻笙没想到,妖比她这个人,还讲究仪式感。而且,他是在拿他的所有来爱她,他从未亏欠她。
她笑着安慰:“你我定情那日,天与地皆可为证,已经足够。”
他摇头,固执道:“不一样。”
相柳将红衣双手捧到她面前。闻笙也郑重接过。术法一转,二人都换上了喜服。他又捧出珍珠头冠为她戴上,这才像个新嫁娘。
她又编了根红绸,给毛球系了朵小红花戴在胸前:“今日你是司仪。”
毛球骄傲的挺了挺胸膛。
相柳牵起闻笙的手,两人站在贝壳中央。
“啾。”
二人躬身,拜天地。
“啾。”
二人无父无母,拜大海为亲。
“啾。”
夫妻对拜。
四目相对,眼中都盛满了笑意。如此,相柳才觉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