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相思》

闻笙细看防风邶带回来的毒，黑得发亮，气味呛人。服下后妖力会被锁在经脉中，不至暴走，却也凝不成气，想逃也逃不出。

药理倒不难猜。与她克制神族灵力之毒，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只是药效一般，药力不稳，副作用极大，还得吞服，做得粗糙。

怪不得相柳能逃出来。若换作她来做，保准他别想逃。她要小小骄傲一下。

药理既明，药材她又不缺，炼起解药来便极快。相柳带上解药，毛球载着他与防风邶一道，去了死斗场附近，等着见那名守卫。

因为路途远，又等守卫换班，一去数日。

闻笙独留清水镇，原本也无甚要紧的事做，却觉日子忽然长了起来。相柳从未夜不归宿，搞得她有点不习惯……

而自从捉住闻笙，便从未与她分开过的相柳，更不习惯……

他与守卫谈完，立即催促毛球：“回清水镇。”

防风邶赶紧爬上毛球的脊背，满脸错愕：“相柳兄，我们不去歇息一晚吗？”

不考虑考虑他吗？他连日赶路，来回打探，连休息一下都不行吗？

相柳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防风邶，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——闭嘴。他每次想去牵娘子的手，结果转头看见的都是防风邶……他连冷淡的态度都维持不住了。

毛球也着急，好几天没吃灵果了，好想恩妖的娘子，恨不得多长双翅膀。

防风邶面对这夫妻二人，总是无话可说。他真看不出来，当年在死斗场，最为凶悍的相柳，居然是个如此恋家的妖？还养了个恋家的鸟……

夜色过半，相柳推门而入。屋内灯光摇曳，闻笙正倚在窗边，翻着画本子看得起兴，她都想挥毫泼墨给它配张春宫图了。

她听到动静，转头看见他似带着路尘站在门口。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，相柳心中的烦躁散去，只余眉眼间的笑意。闻笙笑问：“怎么耽搁好几日？”

他走到在她身侧坐下，握住她微凉的指尖，为她暖手。解释道：“那守卫资历浅，总被使唤。只能多等几日。”

毛球也蹭到闻笙身边，啾啾的乱叫。

闻笙先催生了枚灵果喂它。毛球咬住果子，识趣的飞去窗外树枝。

又转头与他十指相扣：“也不必这样着急？”

相柳温声回道：“怕娘子等急了。”

她没拆穿：“那你倒是碰巧，刚沏好的茶。”

“我说，相柳兄你到底有多急……”他跟进屋内，见夫妻二人氛围正好，“咳……要不明日再谈？”

闻笙白了他一眼，催促道：“正事要紧，坐吧。”

防风邶本想说笑两句，相柳一看过来，他连忙将手中的地图铺在桌上，坐到闻笙对面，开始说正事：“这是那人所画，他在死斗场十多年，凡他去得之处，都有。”

相柳低头细看，眉心凝着思绪：“与我记忆中略有差异，大致未变。斗场，客人所观之处皆在，虽有不全，也无妨。”

闻笙点头：“四方皆有，足够了。”

“我与他说是藏毒，只往这几处并不常用的客院藏。”相柳在地图上点出他选的四处地方，“翌日便是暂歇之日，并不开场，也无客人。”

他又看向防风邶，“守卫只有一驻处，专门接应新送来的妖，故而并不在死斗场内。你只见烟火燃起，便放出毒雾，将守卫们射杀即可。”

防风邶有心想问，不是只炸死斗场？但见闻笙笑眯眯的看着他，把话咽了下去。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货，一个比一个狠，死在他们手上的妖，不知凡几。他拿钱办事，不亏心。

防风邶见没他的事了，拱手告辞。他心里感激相柳，让他办的事不难，有毒雾相助，无需近战，他的箭术足以成事。若相柳不成功，他没进死斗场，没人知道有他掺合，扯不到他身上。

这也是相柳不让闻笙见那守卫的原因。他怕万一有漏网之鱼，他可以变幻模样，与闻笙离开。他们躲起来，等风波过去再做打算。

屋中只剩二人，闻笙才询问，“那守卫可信？”

相柳点头，“娘子放心，可信。”

他表情有些难以言喻，像是不大理解又很能理解的模样，“他提起友人的眼神……有悲色，也有……爱慕。”

他说得含蓄，闻笙秒懂。

“你看出情意了？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闻笙饶有兴致，想让相柳讲八卦给她听。

相柳无奈摇头：“我不大懂。”

“你不懂？”闻笙不信，“你不就……挺懂吗？”

他无奈地看向闻笙，这不是一回事。

好吧，他夫君对八卦不感兴趣。

她扑倒他怀里。相柳抱住她，与她依偎在一起继续问：“还有吗？”

“他朋友伤势极重，无法遮掩妖气。有解药，也无用。他求我助他将人救出，并帮其遮掩妖力。”

“那你答应了？”

他点了点头，有些犹豫，“娘子，我想杀了所有守卫……”

闻笙心中疑惑，“为何？你……不过，他们既愿为死斗场效命，又手段残忍，并不无辜，你想做便做。”

相柳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色。

“不全是为此。我想……娘子可否多做些解药？”

“那些被困的妖。”

“或等来援，或有漏网之鱼，他们…撑到今日……只要有解药，便有活下来的可能。我想……为他们争得片刻空隙。”

“那人愿意帮忙，提前将解药分给所有被困的妖。”

“世有因果，我当年得娘子一念之情，才有今日。”他忆起初遇时，他血尽气绝，却仍死死攥着她，不肯松手，“可见这世间并非尽恶。若能续这一线生机，亦算不负所受。”

闻笙说他心软，他总不肯承认，“夫君还是个善心妖。”

相柳却不觉他善，这世道太冷，善多半要命。他只不忍那一念断绝，才如此行事。能不能活，各随其道。若事不可为，便当收手。他也要活，还要与她长相守。

“我不如娘子多矣。你救妖，救到底，还给妖做娘子。”

闻笙：“……”

夫君长进了，居然取笑她？！

闻笙刚要重申家庭地位，相柳已将她抱到床塌上。她伸手去揪他耳朵，被他一把握住。

她想说什么，却被他俯身吻住。这一次，唇齿相接的力道，不似往日温柔，像是要闻笙补偿他。

闻笙被他吻得意乱情迷，所有思念都从身体里涌出。她明白，他不是要占有，而是在找回自己惯常的归处。

毫无阻碍的温热，那种熟悉感让她有些发软。

他埋首在她怀中，她指尖插入他的发中，呼吸渐重。她知道他在想她，太久的陪伴，让他们早已习惯彼此的所有，分别的时日，就像少了一半的心跳。

她热情地回应他，包裹，接纳，彼此无声的诉说想你。温度一点点蔓延，潮水慢慢漫过岸。他一遍遍重复，让记忆在肌肤上重新生长。

半梦半醒间，她好似听到，“这几日......太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