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掠过清水镇的石板路,带走岁月,也带走世事起落。
闻笙坐在廊下,抚着膝上的琴。琴弦蒙了一层薄尘,她没有再弹,只静静听着远处孩童的笑声渐远。
她已记不清多少年过去了,熟悉的名字,一个又一个的离开。
防风邶去世的那夜,清水镇下了第一场雪。
相柳在屋外守了一夜。闻笙知道,他在为友人的离开难过。
从前她不怕死。可如今,她怕。
她怕相柳孤身在漫长岁月里无处可去。只要一想,心口便酸的发疼。
她才恍然,原来自己也有一天,会为“活下去”而生出执念。
闻笙努力地活着,竟真的活成了岁月里唯一的幸存者。
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活这么久,直到星星为她解了惑。
那一年,防风邶死去。相柳做好了迎接闻笙离开的准备。闻笙不许他拿命送人,她唯一的要求是——
“你要爱自己,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相柳承诺过娘子,就绝不能食言。
但他同时,也做好了与娘子永远在一起的准备。他打算封印自己,与她一同沉睡——若不能同生,便求同眠。
天道难辨善恶,但祂会运转因果。
相柳庇护过无数种族,使他们免于灭绝。
天道在梦中问他:“可愿以此功德,换她与你同生共死?”
相柳从不在意这些,只答:“若不与她同生,功德与我何用?”
天下分分合合,一统又分裂,分裂又一统。
唯有清水镇,在相柳庇佑下,成了人与妖平等、自由桃花源。
他开始预感自己的尽头,没有惊慌,只平静地笑说:“娘子,带我回家,可好?”
闻笙也笑答:“好,我带夫君回家。”
闻笙带着相柳回到极北的岩洞。她将兽皮铺满地面,珊瑚屏风隔出内外两室,石桌上,是盛开的山茶花。
相柳用尽毕生妖力,将他们的家隐于天地之间。
篝火燃起,暖意融融。
这里有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。
她只看他,他只要她。
“还记得初遇时,夫君睁眼就凶我。”
“娘子,嫌我是麻烦。”
“谁让你凶我?你没安好心。”
“我有。”相柳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,“我想娘子带我回家。”
他一一数着往昔:
第一口甜汤的味道。
第一次的笨拙与欢喜。
极北的雪夜,学会哄她。
海底无亲、无友的婚礼。
死斗场最美的烟火。
清水镇的崖顶。
“还有,我第一次讲学,你与涂山璟说笑,让我讲不下去。”
闻笙不可置信,这都多少年了!
“这事就记得这么清?没有别的可说了?”
相柳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脸,“还有……我心悦闻笙。”
闻笙捧起他的脸,与他四目相对,“我心悦相柳。”
“娘子,唱歌给我听,可好?”
她轻声唱起:
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
翩翩君子,淑女好逑。
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
翩翩君子,寤寐求之。
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。
悠哉悠哉,辗转反侧。
参差荇菜,左右采之。
翩翩君子,琴瑟友之。
参差荇菜,左右芼之。
翩翩君子,钟鼓乐之。”
烛火燃尽,天地无声。
海与笙共息,雪与梦同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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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选的不好。我写的有点难受。
我得缓缓,再写下个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