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行
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，送亲的队伍已行至晟京城外十里长亭。

苏玉盈坐在马车内，指尖轻轻挑开帘子，回望那座渐渐远去的城池。晨曦中的晟京笼罩在薄雾里，宛如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，模糊而遥远。

“公主，可要用些茶点？”素汐轻声问道。

苏玉盈收回目光，摇了摇头：“不必。”

车内安静下来，只有车轮碾过官道的辘辘声。苏玉盈垂眸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绣纹。

前世她从未想过，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晟京——不是追随萧承煦的脚步，而是走向一个全然陌生的未来。

……

燕王府内，萧承煦立于庭院中，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，神色晦暗不明。

侍卫低声禀报：“殿下，送亲的队伍已出城了。”

萧承煦闭了闭眼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，闷得发疼。

他本以为苏玉盈的离去不过是少了一个烦扰他的人，可此刻，他却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是缺了一块。

“殿下，王上派人来传话，明日便要启程出征安临三郡，请您入宫商议军务。”

萧承煦回过神来，眉头微蹙：“知道了。”

他转身走向书房，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玉盈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——她曾用那样热烈的目光注视他，如今却只剩疏离和决绝。

“我放过你，也放过我自己。”

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萧承煦猛地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
……

送亲队伍一路前行，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。

大雍使臣裴琰骑马行在队伍最前方，偶尔回头看一眼那辆华贵的凤辇，眼中闪过一丝探究。这位裕安公主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——不哭不闹，安静得近乎冷漠，仿佛不是去和亲，而是完成一场早已注定的使命。

午时，队伍在官驿稍作休整。

苏玉盈下了马车，站在驿馆的廊下远眺。远处青山连绵，云雾缭绕，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。

“公主，可是不习惯路途颠簸？”裴琰走近，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试探。

苏玉盈淡淡一笑：“裴大人多虑了，玉盈并非娇弱之人。”

裴琰微微挑眉，对她的镇定有些意外：“公主气度不凡，难怪太子殿下特意嘱咐，务必护您周全。”

苏玉盈眸光微动，语气平静：“太子殿下厚爱，玉盈受之有愧。”

裴琰笑了笑，没再多言，但心中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多了几分审视。

……

傍晚，萧承煦踏入王宫，迎面撞上了刚从昭阳殿出来的贺兰茗玉。

两人四目相对，一时无言。

贺兰茗玉抿了抿唇，低声道：“承煦，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
萧承煦怔了怔，随即扯出一抹淡笑：“我没事。”

贺兰茗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，轻声道：“玉盈她……此去大雍，或许对她来说是件好事。”

萧承煦眸光一沉，语气冷了几分：“茗玉，你不必试探我。我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。”

贺兰茗玉微微垂眸，指尖绞紧了帕子：“我知道……我只是担心你。”

萧承煦别开眼，声音低沉：“我心中所系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。你为了我和承轩嫁给王上，这份情，我此生不忘。”

贺兰茗玉眼眶微红，却强忍着泪意，勉强一笑：“明日你便要出征，务必保重。”

萧承煦点头，转身大步离去，背影决然。

夜色渐深，送亲队伍驻扎在官道旁的营地。

苏玉盈独自坐在帐内，烛火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。素汐端来热水，轻声道：“公主，梳洗一下吧，明日还要赶路。”

苏玉盈点头，指尖浸入温热的水中，思绪却飘远。

这一世，她终于斩断了与萧承煦的孽缘，可前路茫茫，大雍太子究竟是何等人物？等待她的，又会是怎样的命运？

她轻轻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中只剩坚定。

——无论如何，她绝不会再回头。

翌日，天未亮，萧承煦便披甲执剑，随萧承睿率领大军出征安临三郡。

马蹄声如雷，尘土飞扬。

他最后一次回头望向晟京的方向，那里早已没有那个追着他跑的小姑娘。

——或许，这样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