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持续不久,殿外传来内侍的高声通传——
“陛下驾到!”
皇帝驾临的旨意传来时,满殿宾客齐齐起身跪迎。苏玉盈随着众人行礼,湖蓝色裙裾如水纹铺开,纹丝不乱。
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明黄身影踏入殿中,步履沉稳,威仪天成。
皇帝行至主位,含笑抬手:“今日是替公主接风,不必多礼。”声音浑厚,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裕安公主远道而来,不必多礼。”皇帝声音浑厚。
苏玉盈盈盈起身,珠钗纹丝未动:“谢陛下恩典。”
这一抬头,满殿贵妇贵女都倒吸一口凉气,只见她眉间一点朱砂映着雪肤,杏眼里含着恰到好处的恭谨,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。
这般仪态,竟是比她们大雍自幼教养出来的贵女还要端庄三分。
苏玉盈抬眸,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大雍帝王。他眉目深邃,虽已年过四旬,却仍精神矍铄,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气度。
而皇后见他入殿,唇角微扬,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柔情,起身相迎,帝后二人并肩而坐,俨然一对璧人。
——大雍帝后,竟如此恩爱和睦。
苏玉盈心中微动,这与大晟后宫截然不同。萧承睿虽宠爱贺兰茗玉,但后宫妃嫔争宠不断,暗流汹涌。
而眼前这位大雍皇帝,目光扫过殿内妃嫔时,神色温和,几位妃子亦含笑回望,不见半分妒色。
“裕安公主远道而来,可还习惯?”皇帝目光落向她,语气和煦。
苏玉盈起身行礼,声音清润:“回陛下,大雍风物虽与大晟不同,但臣女深感亲切,并无不适。”
皇帝满意点头,侧首对皇后笑道:“皇后,朕瞧着这丫头沉稳大方,倒是个懂事的。”
皇后亦含笑附和:“陛下说得是,裕安公主举止端庄,臣妾甚是喜欢。”
“太子难得对谁上心...”
“是个明白人,配得上我儿...”
二人言语间,俨然已将她视作自家人。
谢执坐于席间,指尖轻叩酒杯,眸光沉沉地望向苏玉盈,唇角微勾。
——她倒是会讨人欢心。
宴席间,苏玉盈始终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,既不刻意讨好,也不过分疏离。
面对贵女们的试探与打量,她应对得体,既不露怯,也不张扬。
“听闻大晟女子善琴棋书画,不知公主可擅长?”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贵女笑吟吟问道,眼中却带着几分挑衅。
苏玉盈抬眸,唇角微扬:“略通一二,不敢称擅长。”
那贵女掩唇轻笑:“公主谦虚了,不如为我们抚琴一曲?”
殿内众人目光齐聚,显然是想看她出丑。毕竟,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若当众献艺,难免有取悦之嫌。
苏玉盈尚未开口,谢执却忽然冷声道:“裕安公主乃孤的太子妃,岂是随意献艺之人?”
此言一出,那贵女脸色骤白,慌忙垂首:“臣女失礼,请殿下恕罪。”
谢执眸光冷冽,不再多言,但殿内气氛已然凝滞。
苏玉盈见状,微微一笑,柔声道:“殿下体恤,玉盈感激。不过,今日皇后娘娘设宴,玉盈愿献丑一曲,以表谢意。”
她语气不卑不亢,既全了皇后的颜面,又不失自己的身份。
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,笑道:“公主有心了。”
宫人奉上瑶琴,苏玉盈指尖轻拨,一曲《凤求凰》悠扬而起。琴音清越,如流水潺潺,又似清风拂面,听得众人如痴如醉。
谢执眸光微深,定定地望着她。
——她弹的,是凤求凰。
曲毕,满殿赞叹。皇后笑意盈盈:“公主琴艺精湛,当真令人惊艳。”
皇帝亦点头称赞:“不错,太子有福了。”
谢执唇角微勾,目光灼灼:“确实有福。”
苏玉盈垂眸,掩去眼底的思绪。
宴席末尾,皇帝当众宣布:“礼部已着手挑选吉日,太子大婚之后,其余皇子方可封王开府。”
此言一出,殿内几位皇子神色各异,但无人敢有异议。
七公主永宁凑到苏玉盈身旁,笑嘻嘻道:“皇兄向来冷面,今日却频频看你,可见对你上心呢!”
苏玉盈浅笑:“公主说笑了。”
永宁眨眨眼,压低声音:“你放心,有我在,京中无人敢为难你!”
苏玉盈心中一暖,这位天真烂漫的七公主,倒是意外地让她感到亲切。
宴席散后,苏玉盈随宫人离殿。
夜色深沉,宫灯摇曳,她抬眸望向天际明月,心中思绪万千。
——大雍的棋局,她已落子。
而谢执,会是她的对手,还是她的……盟友?
谢执站在角楼上,目送那辆挂着青鸾灯的马车渐行渐远。
暗卫跪地禀报:“殿下,查清了。裕安公主在晟京时确实痴恋燕王多年,但近半年突然疏远...”
“知道了。”谢执摩挲着扳指,想起她今日借着母后的由头,献曲赢得漂亮——就像她这个人,看似顺从,实则处处留着后手。
这样的女子,才配站在他身侧,共掌这万里江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