添了妆,送嫁的小娘子们聚在苏玉盈的闺房里,笑声不断。宋稚绾和李常茴端来一碗糖心圆丸,晶莹剔透的糯米皮裹着蜜糖馅儿,甜香四溢。
“公主,快尝尝!”宋稚绾笑吟吟地递上瓷勺,“这糖心圆丸可是我们亲手做的,越甜,婚后的日子就越美满!”
苏玉盈一向嗜甜,接过勺子,轻轻咬破软糯的外皮,蜜糖在舌尖化开,甜得几乎发腻,却让她忍不住弯了眉眼。
“甜不甜?”李常茴凑近问。
“甜。”苏玉盈点头,将剩下的圆丸也一一吃完。
宋稚绾乐滋滋地接过空碗,李常茴则取出绣着鸳鸯戏水的锦帕,替她拭去唇角的糖渍。
门外适时响起一声喜鸣,屋内众人笑作一团,苏玉盈坐在绣凳上,眉眼含笑,任由她们闹腾。
待到第三声喜鸣响起,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去,屋内终于安静下来。
次日,寅时初。
天还未亮,皇后派来的喜嬷嬷已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。
“公主,该起身了。”
苏玉盈睁开眼,窗外仍是沉沉夜色。前世她曾经历过一次大婚,对这些繁复的礼仪并不陌生,可今日心境却截然不同。
浴桶内洒满花瓣,水温恰到好处,喜嬷嬷一边替她梳洗,一边低声念叨着吉祥话。
“公主肌肤如雪,这海棠香露最是养人,待会儿上了妆,定能惊艳四座。”
苏玉盈垂眸浅笑,任由她们摆弄。待沐浴完毕,喜嬷嬷捧来大婚礼服——正红色云锦嫁衣,金线绣制的凤凰展翅欲飞,衣摆处缀着珍珠,每走一步都流光溢彩。
“这嫁衣是太子殿下亲自选的样式。”喜嬷嬷一边替她更衣,一边笑道,“绣娘们赶了三个月才完工,您瞧这凤凰的眼睛,用的是南洋的黑珍珠,活灵活现的。”
苏玉盈指尖抚过嫁衣上的纹路,心头微暖。
更衣毕,喜嬷嬷捧来凤冠。这凤冠足有七八寸高,金丝缠绕成鸾凤,九十九颗明珠垂落,熠熠生辉。
“公主,这凤冠重了些,您且忍忍。”喜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凤冠戴在她发间,又低声安抚,“往后逢年过节、祭祖大典,都得戴这冠子,习惯便好了。”
苏玉盈微微仰头,脖颈被压得发酸,却仍挺直了脊背。前世她嫁入燕王府时,凤冠远不及此,可那时的她满心欢喜,浑然不觉沉重。而今日,这沉甸甸的分量,反倒让她心生踏实。 卯时三刻,天光微亮。
喜嬷嬷端来一碗“同心面”,红彤彤的面条两两纠缠,共九十九对,寓意百年好合。
“公主,这面须得细细品尝,每一对的味道都不同。”
苏玉盈执起玉箸,从昨晚至今她未曾进食,此刻早已饥肠辘辘。面条入口,酸甜苦辣依次在舌尖绽开,正如人生百味。
她吃得极慢,每一口都似在咀嚼未来的日子。
待用完面,宋稚绾等人也梳洗完毕,重新聚到房中。喜嬷嬷们一左一右站在苏玉盈身侧,高声念诵祝词,字字句句皆是百年好合、子孙满堂的吉祥话。
长信侯夫人终于得以进门,见女儿一身嫁衣端坐镜前,凤冠珠帘半掩容颜,恍若神女。她眼眶一红,却又强忍泪意,换上欢喜神色。
“娘亲。”苏玉盈轻声唤道。
“一转眼,我的玉盈都要嫁人了……”长信侯夫人握住她的手,千言万语哽在喉头,最终只化作一句,“往后……要好好的。”
苏玉盈鼻尖微酸,重重点头。
母女二人闲话片刻,长信侯夫人忽而压低声音,说起大晟近况:“王上给燕王赐了雍临婢女,据说那女子生得极像丽妃……”
苏玉盈眸光微闪。她自然知道,那婢女名唤可兰,前世便是她让萧承煦与贺兰茗玉的情愫死灰复燃。后来萧承煦为救贺兰茗玉抗旨,被杖责五十,二人更是频频私会……
可如今,这些与她再无瓜葛。
她抬眸望向窗外,晨曦已破云而出。
今日之后,她的人生将彻底翻篇。
这一世,她将凤冠霞帔,走向那个许她一世长安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