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手抹去唇边血渍，这个动作让沈宁浑身剧震，和幼时沈妄偷吃蜂蜜后擦嘴的姿态一模一样。
越慎我亲爱的......兄长。
越慎最后两个字如同咒语，黑水潭突然炸开无数浪花，苍白的手臂从潭底伸出，每只手腕都戴着天玑门嫡传的清音铃。
沈宁的脚踝被抓住时，听见铃铛声里混着幼弟的哭声。
在坠入潭水的刹那，沈宁看清了那些手臂的真容，全是十岁模样的沈妄。
越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，带着蛊毒般的温柔，又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越慎这次……你可要选对啊。
冰凉的潭水灌入鼻腔时，沈宁终于想起黑水潭的另一个名字：照魂渊，能照出一个人心底最痛的执念。
沈宁在窒息的痛楚中挣出水面，仿佛从一场经年的噩梦中惊醒。
黑水裹挟着记忆的残片尖啸着扎进脑海：元宵夜灯市上，糖画的蜜色缠住弟弟稚嫩的手指，那孩子正用锦缎袖口慌乱擦拭；祠堂阴翳里，父亲将沉水戒鞭浸入朱砂符水，命他亲手惩戒背错剑诀的沈妄。
最后是碎玉般的雪幕中，他松开那只温热的小手转身时，身后传来幼弟扯裂胸腔的哭喊：“阿兄...…你回头看看我！”
“哗——”
黑水潭爆开破碎的水光。
沈宁青白的手指如钩，深深楔入岸边血色阵纹。朱砂刻线骤然迸发赤芒，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苍白手臂顿时腾起青烟，化作簌簌骨灰。
越慎当真狼狈。
越慎玄色衣摆垂落潭面，像截被墨汁浸透的月光。他支着下颌的指尖沾了血渍。
越慎天玑门少主，竟要借魔阵保命？
沈宁喘息着抬头，瞳孔骤然紧缩。
越慎身后悬着十二盏引魂灯，幽蓝的火舌舔舐着潮湿的石壁，映出密密麻麻的刻痕——那是无数个歪斜的“正”字，像一道道未愈的伤疤。
最顶端，一行褪色的血字早已干涸，却仍如刀锋般刺目：
越慎阿兄弃我第一日。
越慎数到三千七百四十九天时，我杀了越峰。
越慎执簪轻挑，冰凉的玉尖抵住沈宁的下颌，迫使他仰首。
越慎猜猜之后刻的是什么？
水珠自睫羽滚落，砸在血玉簪上，溅开细小的猩红。
簪尾那个精心雕琢的“宁”字渐渐消融，如同被岁月剥落的伪装，露出底下深深刻入的“妄”字。
越慎是“沈宁该死”。
越慎低笑，嗓音如毒蛇游过耳畔。
越慎每日一遍，从未间断。
沈宁按住灼痛的左眼，那颗朱砂痣在他指腹下跳动如活物。
沈宁你恨我？
声音嘶哑得像被火燎过。
沈宁水牢里明明有千百次机会。
越慎骤然擒住他的手腕，力道狠得几乎要捏碎腕骨，一把按在自己心口。
湿透的玄衣下，狰狞的疤痕在掌心跳动。那是用剑锋反复研磨出的“宁”字，每一笔划都深可见骨，新生的皮肉在雨天仍会胀痛。
越慎死？太便宜你了。
越慎齿尖咬破食指，殷红血珠蜿蜒而下，在沈宁苍白的唇上拖出艳痕。
越慎我要你睁着眼看天玑门的牌匾被血染透，看你挺直的脊梁——
他忽然贴近耳畔，呼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。
越慎一节、一节敲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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