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际赛前最后一次药检，萧鹤影的检测单被单独留下。
医务室里，队医推了推眼镜："我们需要再抽一管血。"
顾景明站在门外，透过玻璃窗看见萧鹤影挽起袖子。他的手臂上有几处未消退的针孔，在冷白灯光下格外刺眼。
江云舟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
"不用抽了。"他径直推门而入，将文件递给队医，"这是MIT医学院的代谢评估报告，证明他体内药物残留属于正常治疗范围。"
队医皱眉："这不符合程序..."
"程序里第17条补充条款，"江云舟的指尖点在文件某处，"允许使用FDA批准的神经修复类药物。"他转头看向萧鹤影，"只要主治医师签字。"
萧鹤影盯着报告末尾龙飞凤舞的签名——江云舟三个字力透纸背。
深夜的医务室只剩他们两人。
"伪造医疗文件是刑事犯罪。"萧鹤影说。
江云舟正在整理注射器，金属托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："是真的。"他掀起眼皮，"去年给你注射稳定剂时，我就申请了特殊治疗许可。"
萧鹤影猛地站起来，输液架晃出刺耳的声响："你早就计划好今天？"
"我计划的是，"江云舟一把按住他渗血的手背，"让你活着走到领奖台。"碘伏棉签擦过皮肤，留下冰凉的触感，"只是没想到有人宁愿自毁也要躲着我。"
窗外突然电闪雷鸣，暴雨拍打着玻璃。萧鹤影在雨声中听见自己颤抖的呼吸："...为什么？"
江云舟拆开新的针头，银色导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："还记得你问过我，为什么选择医学和物理双学位吗？"
针尖刺入血管的瞬间，萧鹤影想起波士顿医院走廊的公告栏。那里贴着优秀校友照片，年轻的江云舟站在粒子对撞机前，身旁是著名神经学家埃文斯教授。
"我父亲是埃文斯团队第一个临床志愿者。"江云舟转动着注射器活塞，"他们用粒子加速器治疗脑瘤，结果引发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。"他忽然笑了，"很讽刺吧？物理毁了他，我却用物理救不了他。"
萧鹤影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钢笔——那是埃文斯实验室成立二十周年的纪念品。
"所以你转去医学院..."
"直到我在MIT看见某个疯子。"江云舟将空针管丢进回收箱，"他为了保持量子计算时的思维敏捷，敢把实验室药剂往血管里推。"止血棉按在针孔上，力道突然加重，"那一刻我简直想掐死他。"
雷声炸响，萧鹤影在剧痛中抓住江云舟的手腕。两人在消毒水气味里僵持，直到窗外闪过一道刺目闪电。
江云舟突然抬头看向了他。
这个眼神带着心疼，带着温柔，像那年波士顿雨夜打翻的热可可，像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遗言。
比赛当天，姚临川发现顾景明在休息室反复检查演讲稿。
"你看了二十遍。"姚临川递过咖啡，"担心萧鹤影？"
顾景明捏扁了纸杯："那个医疗报告..."
"是真的。"姚临川亮出手机，屏幕上是埃文斯研究所的官方邮件，"江云舟确实有权限开具特殊治疗许可。"
走廊突然传来欢呼声。他们冲出去时，正好看见大屏幕上弹出最终比分——中国队以0.3分优势领先。
领奖台上，萧鹤影的白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绷带。江云舟作为随队医师站在台下，白大褂口袋里插着那支钢笔。
当国歌响起时，萧鹤影突然转向镜头，解开袖扣将绷带扯下。直播特写清晰显示他小臂上的针孔已经结痂，像一串褪色的星轨。
回国航班上，萧鹤影在颠簸中惊醒，发现肩上披着江云舟的外套。
"你父亲..."他轻声问，"后来怎么样了？"
江云舟正在看一篇关于量子退相干的最新论文，闻言笔尖一顿："他最后记得的事，是我考上MIT物理系。"舷窗外的云海泛着金光，"有时候我在想，如果当年有更好的神经稳定剂..."
萧鹤影忽然把药盒放在小桌板上。盒盖打开，里面是空的。
"昨天扔的。"他说，"疼得要死。"
江云舟望着他苍白的脸色，伸手拨开他汗湿的额发。这个动作让他们同时想起医务室那个眼神，但谁都没有再提。
"睡吧。"江云舟关掉阅读灯，"还有七小时落地。"
黑暗中，萧鹤影的指尖悄悄勾住他的白大褂衣角，像抓住一缕实体化的波函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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