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电脑屏幕，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着。窗外的暴雨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，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不规则的节拍器。23:47，电子钟的红色数字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。我端起咖啡杯，杯底只剩下几滴冰冷的渣。
"再改最后一版。"我对着空荡荡的公寓自言自语，拇指按压着太阳穴。广告方案里的每个字都在视线里扭曲变形，这是今晚的第七杯咖啡，胃翻腾的酸涩感提醒我该停下了。
手机铃声突然炸响。
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，指节发白。这个铃声——三年前特意设置的《安魂曲》钢琴版，从那以后再没换过。冷汗顺着脊椎滑下，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。屏幕显示"未知号码"，但那个区号像把刀直接插进眼球。
老城区的区号。
我盯着手机在桌震动旋转，机身边缘碰撞着咖啡杯发出细碎的咔嗒声。二十三秒，铃声还在继续。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手机，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时，三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闪回：雨夜，医院走廊的荧光灯，不断震动的手机，还有从楼顶坠落时的那声闷响。
拇指划过接听键的瞬间，听筒里传来电流干扰的嘶嘶声。
"救救我..."
女人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海底传来，但那个气声的尾调我永远忘不了。最后一个字刚落下，通话突然中断。手机屏幕跳回桌面，锁屏上显示00:00。我盯着通话记录里那条23:59的已接来电，未接提醒显示号码属于市二院急诊科。
手指颤抖着打开搜索引擎，输入那串数字。第三页的论坛帖子显示这个号码三年前就注销了，原因是"线路调整"。我的呼吸变得急促，空调冷风突然吹过后颈，带起一片鸡皮疙瘩。
笔记本电脑突然弹出新闻推送窗口：《老城区独居老人深夜猝死》。配图里熟悉的公寓楼让我的胃部抽搐——母亲工作过的老年病科，三楼最东边的病房。死者姓名在记忆里激起涟漪，某个化疗病人的脸浮现在眼前，他总喜欢把输液架摆成十字架的形状。
病历本从书架抽出来时带落了一叠照片。泛黄的相纸在地板上散开，某张照片背面朝上，用蓝色圆珠笔写着日期——正好是三年前今天。翻转过来的瞬间，我的膝盖撞上了茶几。
照片里是市二院的精神科走廊，背景电子钟显示00:00。拍摄角度歪斜，像是匆忙中抓拍的。但让我浑身发冷的是左下角模糊的人影，那个侧影的轮廓，分明是...
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没有号码显示，屏幕直接跳出来电界面。我盯着在掌心震动的手机，喉咙发紧。窗外的暴雨声中混进了某种规律的敲击声，像是有人在轻轻叩打防火梯的铁栅栏。
食指悬在接听键上方一厘米处，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起来。阴影在墙壁上扭曲变形，照片里的电子钟数字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仿佛真的开始跳动。00:00，00:01，00:02...
敲击声越来越近，防火梯的金属网格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。我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，听筒里先是一段杂音，接着传来沉重的呼吸声。不是之前那个女人，这次是个男人的喘息，伴随着液体滴落的声响。
"你终于接了。"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，"记得看看。"
防火梯的敲击声戛然而止。我转向落地窗时，暴雨突然停了，玻璃上只挂着几道蜿蜒的水痕。月光穿透云层的瞬间，一个黑影从防火梯顶端飞快掠过，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阳台的塑料椅上。
推开阳台门时，夜风裹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。塑料椅上躺着一部老式翻盖手机，外壳上沾着黏的暗红色液体。我弯腰查看时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，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。发件人号码和刚才的来电完全一致。
指尖碰到按键的瞬间，楼下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。我冲到栏杆前往下看，一辆救护车歪斜地停在公寓门口，车顶的蓝光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。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往担架上搬运什么，一块苍白的肢体从毯子边缘滑，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青色。
掌心的翻盖手机震动起来，未读短信自动展开。黑白像素组成的图像缓慢加载，先出现的是医院走廊的天花板，然后是倾斜的地面，最后是半张占据整个屏幕的脸——我的脸，瞳孔放大到几乎充满整个眼眶，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。
照片底部的时间戳逐渐清晰：00:0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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