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瓷砖的寒意透过棉质睡衣渗进膝盖骨缝,我跪在浴缸边缘,盯着漂浮在淡粉色血水中的红色电话机。听筒沉在水底,《摇篮曲》的旋律被液体扭曲成粘稠的呜咽,像是有人含着血在哼唱。喉部缝合处突然迸裂,温热的血珠顺着锁骨滑落,在镜面砸出清脆的声响。
血滴在面上蜿蜒爬行,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组成树状图谱。分叉点标记着熟悉的日期:2001年6月12日、2012年12月24日、2020年9月日——每个节点都对应着记忆里模糊的片段。指尖触到镜面冰凉的瞬间,某条血丝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,映七岁生日当天的画面:母亲攥着蓝色圆珠笔在病历上涂改,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此刻浴缸排水口的咽完美重合。
"适配率不足43%..."录音从水下浮上来,母亲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。我伸手去捞电话,水面突然映出天花板裂纹里渗出的荧蓝色液体——和幻境里一模一样的防腐剂味道。
碎玻璃渣嵌进掌心时没觉得疼。镜面血丝突然暴长,2012年的手术清晰得令人窒息:无影下,戴着实习证的陈昊正用镊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的声带组织,晶体在蓝色保存液里折射出蛛网状光晕。他白大褂胸前别着医学院的银色校徽,和现在警服上闪烁的警号是同样的反光弧度。
浴缸里的电话突然发出刺耳的拨号音,七岁时的尖叫从听筒炸开别剪电话线!"母亲崩溃的哭喊叠加上来:"答应只用默丫头一次血..."水面剧烈震荡,红色电话机撞浴缸边缘,露出底部锈蚀的出厂标签——2001年6月。
镜面血字突然重组为警告框:【RH阴性记忆载体检测中】。被割裂的腕动脉喷出的血溅在镜面上,冷藏柜的观察窗在血幕中浮现。陈昊的实习评语在蓝墨水底下渗出原貌:"擅长异体组织快速移植",落日期比他说过的警校毕业时间早了整整三年。
"你查病例档案的时候,是不是漏了实习医师轮值表?"\
陈昊的声音突然从镜面反射的浴室门外传来。警用皮带的金属扣碰撞声隔着门板异常清晰,某种金属器械滑进膛线的轻响让后颈汗毛倒竖。
水顺着镜框滴落,在瓷砖上积小小的红色水洼。水面倒映出门缝下缓慢移动的黑色鞋尖,而镜中影像却他正举着配枪检查弹匣。两种视角在视网膜上重叠,就像那些被篡改过又恢复的记忆碎片。
浴缸排水口突然发出被毛发堵塞的咕噜声。一绺黑色长发缠着血丝浮上水面,我下意识抓住那缕头发,却拽出半截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的声带组织。上面三处缝合针脚的走向,和锁骨下疤痕的纹路完全吻合。
"第三次移植手术同意书是你自己签的字。"\
陈昊的脚步声停在门外,锁发出指纹识别的滴答声。镜中他忽然抬头,视线穿透镜面直刺过来,警徽在胸前晃出冷光。血水映出的倒影里,他左手正从口袋里掏出装蓝墨水的玻璃瓶。
电话听筒突然浮出水面,变调的《摇篮曲》里混入母亲当年压抑的抽泣:"他们骗我说...小雯的喉咙..."水面波纹将哭声切割成碎片,而真正的声源来自门外——陈昊的手机铃声正在播放同一段旋律的钢琴版。
喉伤口涌出的血滴进浴缸,淡粉色水面突然剧烈翻腾。某个冰凉的东西擦过小腿,低头看见七岁那天的生日蛋糕正从排水口逆流而上,鲜红的草莓奶油在血水里妖冶如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