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外线灯亮起来的时候,我数到档案柜第三排第七个抽屉上的锈斑。那些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,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紫。手指碰到金属把手的瞬间,后颈突然传来熟悉的刺痛——和冰柜前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"儿科实验记录......2000年1月。"我咬着手机照明灯,翻开发霉的硬皮本。纸页间窜出一股福尔马林混着草莓糖浆的怪味,呛得我喉咙发紧。
陈昊的执勤记录就夹在疫苗接种登记表后面。纸页边缘有被液体浸透又干涸的波浪纹,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出过汗。我盯着那行"23:00巡查完毕"的签字,笔迹比平时工整太多,像刻意模仿的。
"这他妈是复印件。"我指甲抠进纸面,蹭下一层薄薄的粉末。真的执勤记录被人撕了,替换页的右下角有个针尖大的荧光点,在紫外线灯下闪着淡蓝的光。
身后档案柜突然"咯吱"响了一声。我猛地转身,手机灯光扫过两排铁柜之间的空隙。灰尘在光束里翻滚,像被惊动的微生物。
"林默?"
陈昊的声音从第三排档案柜后面传来,太近了,近得不像刚进门的人。他皮鞋踩在亚麻油地毡上却没声音,只有警棍金属头偶尔蹭过铁柜的刮擦声。
我攥紧那页假记录,消毒水顺着后背往下淌。档案室温度计显示-15℃,呼出的白雾却在面前凝成奇怪的数字:23。
"找到你要的东西了?"陈昊从阴影里走出来,左手插在兜里。紫外线灯照得他右半边脸发青,左眼却藏在阴影中,瞳孔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金属光泽。
他警服领口沾着冰柜霜花,右手握着的那瓶矿泉水瓶壁上结着冰碴。我盯着他虎口,那个"凉"字结痂的位置正在渗血,血珠顺着警棍往下滴,在地板上砸出个小漩涡。
"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替她监视我?"我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。病历本从手里滑落,砸在地上的闷响里混着极轻的电子音——像是某个精密仪器启动了。
陈昊的左手突然抽搐着从口袋里弹出来,五指张开又攥紧,像在抵抗无形的牵引力。"不是监视。"他嘴角抽了抽,右脸在笑左脸却绷着,"是保护程序。"
头顶的荧光灯管突然爆裂,玻璃碴像冰雹般砸下来。陈昊扑过来的瞬间,我闻到他领口那股草莓糖浆混乙醚的味道——和母亲配药时的气味分毫不差。
他右手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大得离谱,左手却悬在半空颤抖,指尖离我喉咙只有两厘米。"记忆......重叠......"他太阳穴暴起的血管里泛着蓝光,像是皮下埋了光纤,"三十秒......快看......"
我后脑勺撞上档案柜,金属柜门突然变得透明。23个显示器嵌在柜门内侧,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我——五岁的我在诊所哭喊,十五岁的我撕毁广告文案,昨天的我往冰柜里塞标本瓶......
陈昊虎口的血滴在我眼皮上,视野突然染成暗红。某个显示器里的母亲正把针管扎进幼童后颈,针尖挑着块闪着蓝光的芯片。她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包草莓糖浆,包装和值班表上的一模一样。
"载体L-24记忆清洗进度97%。"机械女声从陈昊齿间挤出来,他左眼突然翻上去,露出布满电路板的眼白。那只手终于掐住我脖子,力道却在不断调整,像是两套程序在打架。
我踹向他膝盖的瞬间,档案室温度骤降到-23℃。陈昊虎口的伤疤"嗤"地撕裂,一节微型芯片从血肉里顶出来,蓝光在芯片表面组成一行小字:操作员07号-记忆锚点维护程序。
"那些标本瓶里......"我抓住他手腕,指甲抠进芯片边缘,"都是失败的我?"
陈昊的瞳孔突然恢复成人类状态,盈满真实的恐惧。"冰柜温度......"他喉结滚动着挤出气声,"调到-23℃会触发终末......"
整面墙的档案柜突然喷出白雾,玻璃门上映出23个我的倒影同时举起右手。最年幼的那个突然咧嘴笑了,用针管在冰霜上划出鲜红的字:"你才是第24号实验体"。
陈昊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喉咙,右手却把警棍塞进我手里。他虎口的芯片疯狂闪烁,血珠在低温中冻结成细小的数字:00:00:23。
"跑......"他嘴角渗出的血丝结成冰晶,"她要重置所有......"
紫外线灯管炸裂的瞬间,我看见母亲站在档案室门口。她手里的针管装着淡蓝色液体,针尖反射的光点跳到我瞳孔上——和五岁那天的紫外线灯一模一样。
\[未完待续\]我猛地侧头躲开针尖,后脑勺重重磕在档案柜上。金属柜门突然像显示器般亮起,23个屏幕同时播放着相同的画面——母亲的白大褂口袋里,永远装着那包草莓味的糖浆。
"你早就知道。"我攥着警棍的手在发抖,虎口渗出的血在金属棍身上画出蜿蜒的痕迹。陈昊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机械状态,右眼却涌出泪水,在低温中凝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。
档案室突然响起机械女声:"终末程序启动,记忆锚点清除倒计时:23秒。"
母亲向前迈了一步,针管里的蓝色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。她的嘴角挂着那种熟悉的、哄孩子打针时的温柔微笑,可眼神却冷得像冰柜里的标本瓶。
"这次又是什么新把戏?"我后退着撞上档案柜,金属的寒意透过衬衫刺进皮肤,"上次是篡改记忆,这次直接销毁?"
陈昊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他的右手死死按住左臂,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:"温度...不能...零下..."他的警服领口突然迸出火花,脖颈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电路纹路。
母亲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。"乖,把警棍放下。"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五岁的我,"这次不会疼的,妈妈保证。"
我盯着她指尖的糖果,胃里突然翻涌起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——每次打针后嘴里的甜味,冰柜里排列整齐的标本瓶,还有那些我以为是噩梦的、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模糊画面。
"第24次实验,主题是'母爱与服从'。"机械女声平静地播报着,倒计时显示只剩15秒。档案柜上的屏幕突然全部变成了同一个画面——幼小的我蜷缩在冰柜里,嘴里含着草莓糖,而母亲正在调试某种仪器。
陈昊突然扑过来,他的身体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,动作扭曲得不似人类。"跑..."他的声音已经变成电子音和人类声线的混合体,"她要把你...变成第23号..."
母亲的笑容消失了。她按下针管上的某个按钮,陈昊的身体立刻僵直,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栽倒在地。倒计时显示:00:00:07。
我举起警棍砸向最近的档案柜屏幕,玻璃碎片四溅的瞬间,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绝对的黑暗。只有母亲针尖上的蓝光还在闪烁,像黑夜里的萤火虫,越来越近。
"这次我不会再忘记。"我摸到口袋里的紫外线灯,猛地按亮对准自己的眼睛。剧痛让视野瞬间变成血红色,但那些被洗去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——23次实验,23次记忆清除,23个被扔进冰柜的"我"。
母亲终于露出了惊慌的表情。"停下!"她伸手来抢紫外线灯,"你会烧坏载体大脑的!"
倒计时归零的瞬间,整层楼的火警喷淋系统突然启动。冰冷的水雾中,我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同时说:"这次轮到我们保护你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