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雾模糊了所有轮廓。我抹了把脸上的水,看到陈昊倒在地上抽搐,警服领口迸出的电火花在水洼里折射出诡异的蓝光。母亲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脚踝,那种医用棉布的触感让后颈的伤疤突然灼痛起来。
"载体L-24记忆清洗终止。"机械女声从天花板四个角落同时响起,混着喷淋系统的滋滋声,"检测到自主意识强烈抵抗。"
母亲手里的针管突然转向,对准陈昊的脖颈。我扑过去时撞翻了档案柜,金属柜门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里,浮现出23个相同的工牌——林默,心理咨询师,照片上我的笑容像被设定好的程序。
"你看。"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,针尖悬在陈昊跳动的颈动脉上方,"他为了帮你保留记忆,把自己改造成了信号中转站。"她撩开陈昊的刘海,露出太阳穴皮肤下密集的蓝色光点,"多可惜,本来可以是个好警察。"
我抓起紫外线灯照向她的眼睛。她偏头躲开的瞬间,陈昊突然暴起,机械化的左手掐住自己右腕,生生扯断了皮下蔓延的电路。"跑!"他嘴角渗出的血沫在水雾中划出弧线,"儿科诊室...冷冻舱有..."
母亲按动针管上的按钮。陈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,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的皮囊般瘫软下去。但他在彻底昏迷前,右手食指在积水里敲出一串节奏——三短三长三短,SOS的摩斯密码,最后重重划了道直线。
档案室突然断电。只有我手里的紫外线灯还亮着,照见母亲白大褂后腰处若隐若现的接口,像被缝合过的电脑USB插槽。她转身时,我注意到她后颈也有个伤疤,形状和我的一模一样,但颜色更浅,像是新愈合的。
"你知道为什么选儿科档案室吗?"她踩过陈昊的手,鞋跟碾着他虎口那个"凉"字纹身,"因为小孩子最听话。"她的发丝沾了水贴在脸颊,这个角度看起来竟有几分像我记忆里五岁的自己。
我后退着撞上墙壁,紫外线灯扫过防火栓玻璃,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——以及背后缓缓开启的暗门。陈旧的血腥味混着制冷剂的味道涌出来,那后面是间尘封的儿科诊室。
母亲突然笑了。她从口袋里摸出个老式录音机,按下播放键。
"妈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冰柜里?"录音里我的童声带着哭腔,"你说打完针给糖吃的..."
我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这段记忆应该被清洗过十七次,现在却像烧红的铁钉往脑仁里钻。录音背景里有规律的"滴滴"声,和夜半来电的提示音分毫不差。
诊室墙上的儿童涂鸦在紫外线下显出荧光。那些歪扭的小人全都长着夸张的大眼睛,瞳孔位置用针尖戳了密密麻麻的小孔。最中央的太阳被涂改成电话听筒的形状,放射状的线条是23根电话线。
"时间锚点的副作用而已。"母亲跟着我后退的步伐逼近,针尖在黑暗里泛着蓝光,"每次记忆重置都会产生一个残影,那些电话...不过是不同时间线的你在求救。"
暗门后传来电机启动的嗡鸣。整面墙的冰柜门同时弹开,冷雾像有生命般漫出来,在地面形成23道蜿蜒的白痕。每道白痕尽头都连着一具冷冻舱,透明舱盖上结着厚厚的霜。
我扯开最近那具冷冻舱的盖子。霜花扑簌簌落下,露出下面那张脸——我的脸。尸体穿着和我现在一样的格子衬衫,虎口处也有个"凉"字纹身,但已经发黑溃烂。冷冻舱内侧用指甲刻着密密麻麻的"不要接电话"。
第二具尸体更可怕。它保持着拍打舱盖的姿势,眼球上覆着层冰膜,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。它的左手攥着张纸条,透过冰层能看到开头写着"第19次实验记录:关于载体自毁倾向的抑制..."
"别看那些失败品了。"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廓上,"来看看你的完美版本。"她拽着我来到最后一具冷冻舱前,里面的人影在冷雾中若隐若现。
紫外线灯扫过舱盖的瞬间,我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——第23号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,虹膜里流动着和我手机来电显示相同的幽蓝。它咧开嘴,露出沾着草莓糖浆的牙齿,然后抬起手贴在玻璃内侧,正好对上我按在外面的手掌。
"你们到底删改了我多少记忆?"我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。冰柜的温度显示屏突然疯狂跳动,最后定格在-23℃。所有冷冻舱里的尸体同时睁开眼睛,23道蓝光穿透雾气,在诊室中央交汇成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。
母亲举起针管:"足够让你保持快乐的量。"她的指甲刮过舱盖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,"这次我们试试彻底格式化?就像对待陈警官那样。"
我猛地将紫外线灯按在自己虎口的伤疤上。皮肉烧灼的焦臭味里,蓝光突然暴涨。23具尸体齐刷刷坐起,他们虎口的纹身同时裂开,露出皮下微型芯片的闪光。冷冻舱的报警器尖啸起来,盖过了母亲第一次显露惊慌的喊叫:"你疯了?这样会触发所有时间线的记忆共振!"
第23号克隆体的手指突然穿透舱盖玻璃,抓住了我的手腕。它的皮肤像冻硬的橡胶,但掌心有个正在发烫的金属凸起——那是陈昊警棍上缺失的定位器。当它开口时,声音像是无数个我的合声:"你才是第一个接电话的人。"
它的指甲陷入我手腕的血管,冰冷与灼痛同时顺着动脉往心脏窜。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,我看到所有冷冻舱的显示屏上都跳出了同一行字:00:00:23。
\[未完待续\]手腕上的刺痛突然变成灼烧感,第23号克隆体掌心的定位器发出刺眼的红光。冰柜里的冷雾突然凝固,所有克隆体同步转头,23双泛着蓝光的眼睛齐刷刷锁定我。母亲的白大褂在红光中像浸了血,她后退时撞翻了消毒推车,针管滚进排水沟的瞬间发出清脆的"叮当"声。
"定位信号已激活。"机械女声突然变得急促,天花板四个角落的喷淋口同时转向,像枪管般对准我,"紧急协议启动:清除第24号异常载体。"
我拼命甩动手腕,克隆体的手指却像焊死的钢箍。它的嘴角越咧越大,草莓糖浆顺着下巴滴在我手背上——那根本不是糖浆,是掺了荧光剂的冷冻液。当它喉咙里发出陈昊的声线时,我后颈的伤疤突然像通了电般抽搐:"林警官...看看你左手口袋..."
母亲扑向墙上的紧急制动阀。我趁机摸出口袋里的东西——陈昊的警徽,背面用血画着儿科诊室的平面图。X标记的位置在饮水机后面,那里用红笔潦草地写着:"他们需要你的记忆当钥匙"。
整面墙的冰柜突然集体爆裂。克隆体们像提线木偶般直立起来,23道蓝光在诊室中央交织成全息投影——是医院地下一层的结构图,但多了条用虚线标注的通道,终点标着"主控室"。第23号克隆体突然松开手,它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,露出里面精密的金属骨架。
"原来你早就..."母亲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纹,她扯开白大褂领口,锁骨下方有个和陈昊一模一样的定位器在闪烁,"不,这不可能!系统怎么会允许..."
克隆体们的机械骨架同时发出齿轮卡死的"咔咔"声。它们僵硬地抬起右臂,23根食指指向我胸前——准确地说,是指向警徽上反光的医院标志。天花板上的喷淋口突然喷出淡黄色液体,落在皮肤上火烧般疼。
陈昊的警徽在掌心发烫。我扑向饮水机时,第23号克隆体的金属手指突然插进自己胸腔,扯出个冒着火花的存储器扔过来。母亲尖叫着去抢,那东西却在半空分解成无数光点,组成一行悬浮的文字:
「记忆即权限」
饮水机后墙的儿童身高尺突然亮起绿灯。最下面的刻度线——标着"5岁"的位置——"咔嗒"弹开个暗格。里面是支老式录音笔,正在自动播放:
"测试记录第1次。"这次是陈昊的声音,背景里能听到我的哭声,"林默的记忆锚点确认有效。重复,只有载体自身的记忆能关闭主控程序..."
母亲的白大褂突然无风自动。她撕开衣服下摆,露出腰侧密密麻麻的接口,像无数张咬合的金属嘴巴。"你以为这就结束了?"她扯断一束数据线,溅出的蓝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23个悬浮的电话号码,"每个克隆体都对应一条时间线...你猜有多少个'母亲'正在赶来?"
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监控画面。走廊上,23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从不同方向的消防门涌出,她们手里都举着同样的镇静剂针管。而画面角落的通风管里,有个浑身是血的"陈昊"正用机械臂撬开栅栏——他的警号在红外镜头下清晰可见:L-24。
录音笔突然爆出一阵尖锐的忙音,和儿时记忆里挂断电话的声音一模一样。暗格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,整面墙的涂鸦开始剥落,露出后面巨大的金属门。门上的视网膜扫描仪亮起红光,而所有克隆体突然齐声说:
"看着我们的眼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