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钟响过三遍，司理理站在了翰林院朱红色的大门前。
她身上穿着新制的女官服——黛青色的圆领袍，腰间束着银丝绦带，发髻挽得一丝不苟，只在鬓边簪了朵素白的绢花。这身打扮端庄得近乎刻板，与醉仙居里那个眼波流转的花魁判若两人。
"这位就是新来的司典籍吧？"一位年长的学士迎上前来，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，"在下翰林院侍读学士，姓周。"
司理理福身行礼："下官初来乍到，还望周大人多多指教。"
"不敢当。"周学士捋着花白的胡须，"陛下特意交代，说司典籍精通北齐典籍，要您负责整理近来收缴的北齐文书。"
司理理指尖微微一颤。庆帝这是要她亲手翻检故国的机密，无异于当众凌迟。
"下官领命。"
穿过重重院落，周学士带她来到一座偏僻的阁楼前。楼前古柏森森，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。
"这就是藏书阁了。"周学士递过一把铜钥匙，"里面有些文书年久未理，司典籍慢慢整理便是。"
钥匙入手冰凉，司理理却觉得烫手得很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尘埃在光束中飞舞，混合着陈年墨香与纸张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"下官就不打扰了。"周学士拱手告辞，"午时会有人送饭食来。”
待脚步声远去，司理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。阁内光线昏暗，层层书架如同沉默的守卫，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。
"系统。"她在心中默念，"扫描这座藏书阁。"
"扫描中......"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，"检测到西北角书架后有异常能量波动。"
司理理循着指引走去，在最角落的书架后发现了一道暗门。门锁已经锈蚀，但隐约可见锁眼形状奇特，不似寻常钥匙能开。
她试着推了推，暗门纹丝不动。正思索间，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"司典籍可在？"
是范闲的声音。
司理理心头一跳，迅速退到正常位置，随手抓起一册文书假装翻阅："范公子怎么来了？”
范闲一袭月白长衫，手持折扇，看起来就像个来借书的寻常公子哥。但司理理注意到，他的目光在扫过西北角书架时，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。
"听闻司姑娘高升，特来道贺。"范闲笑容温润，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，"翰林院女官，可是开国以来头一遭。"
司理理放下手中书卷："范公子说笑了。下官不过是略通文墨，承蒙陛下不弃罢了。"
"是吗？"范闲忽然上前一步，折扇轻抬她的下巴，"那司姑娘可否解释，为何要假扮舍妹潜入我范府？"
阁内空气瞬间凝固。司理理能清晰地看到范闲眼中翻涌的怒意，还有那怒意之下更深的东西——或许是失望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。
"我......"
她刚要开口，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。范闲反应极快，一把将她拉到书架后的阴影处。两人贴得极近，司理理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。
"司典籍？"是周学士的声音，"老朽给您送午膳来了。"
"多谢周大人。"司理理稳住声音，"放在门口就好，下官整理完这批文书就去取。"
待脚步声再次远去，范闲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。他低头凑近她耳边，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："现在，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。"
司理理挣开他的钳制："范公子想谈什么？"
"谈合作。"范闲突然话锋一转，"我知道你在找什么——叶轻眉留下的黑匣子。”
司理理心头一震。她确实从系统处接到任务，要找到叶轻眉的遗物，但范闲怎么会知道？
仿佛看出她的疑惑，范闲继续道："那匣子里装着能颠覆庆国的秘密。庆帝把它藏在翰林院，就是算准没人敢在这里放肆。”
"范公子与我说这些做什么？"司理理警惕地问他
范闲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锐利："因为我要那匣子里的东西。而你需要活命——庆帝让你来翰林院，根本不是为了整理文书。"
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，司理理一眼认出是陈萍萍的笔迹：
"司理理可用而不可留，待其找出黑匣子后，即刻诛杀。"
信纸在司理理手中微微发抖。她早知庆帝不怀好意，却没想到对方连伪装都懒得维持。
"为什么帮我？"她直视范闲的眼睛。
范闲沉默片刻，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，指尖轻轻擦过那道被易容术掩盖的泪痣："或许是因为，我讨厌被人当棋子。"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，突然打开了司理理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。她恍惚想起，在原本的剧情里，范闲最终也会成为庆帝权谋下的牺牲品。
"系统。"她在心中急问，"如果帮助范闲，任务会怎样？"
"警告！偏离原定任务路线！"系统机械音变得尖锐，"宿主当前任务应为获取庆帝信任！"
司理理咬了咬唇。系统与范闲，她必须做出选择。
"我答应你。"她最终说道，"但有个条件——事成之后，你要帮我离开京都。"
范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："成交。"
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奇特的钥匙，形状与暗门锁孔完全吻合："这是五竹叔当年留下的。今晚子时，我会引开守卫。"
司理理接过钥匙，指尖相触的瞬间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。
"小心周学士。"临走前，范闲低声道，"他是陈萍萍的人。"
夜幕降临，翰林院渐渐安静下来。司理理点燃一盏油灯，在摇曳的火光中等待子时的到来。
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时，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哗。司理理知道这是范闲制造的骚动，立即拿起油灯向暗门走去。
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，机关发出沉闷的咔哒声。暗门缓缓开启，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。阴冷的风从地底涌出，吹得油灯忽明忽灭。
司理理深吸一口气，拾级而下。阶梯尽头是一间石室，正中摆放着一个乌木匣子，匣子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——那是北齐皇室独有的图腾。
"这就是叶轻眉的黑匣子......”
她刚要上前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："果然上钩了。"
周学士手持长剑，不知何时已站在阶梯口。火光下，他花白的胡须和慈祥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。
"陈院长果然没看错，你和范闲都是一路货色。"周学士步步逼近，"可惜啊，你们都要死在这里。"
司理理背靠石壁，退无可退。就在剑锋即将刺入她心口的瞬间，一道黑影从天而降，铁钎精准地格开了长剑。
"五竹叔？！"司理理惊呼。
五竹没有回答，他的攻击如行云流水，三招之内就卸下了周学士的武器。但老学士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："晚了。”
他猛地拍向石壁某处，整个石室突然开始震动。天花板上的石块纷纷坠落，烟尘四起。
"快走！"五竹一把抓住司理理的手臂，带着她冲向阶梯。
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暗门的刹那，一块巨石砸下，正中五竹后背。他闷哼一声，却仍死死护住司理理，将她推出门外。
"五竹叔！"司理理回头，只见烟尘中，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男人竟对她微微一笑，随后便被崩塌的石室彻底吞没。
暗门在她眼前轰然关闭。司理理跪在地上，手中紧紧攥着那个不知何时被五竹塞给她的乌木匣子。
远处，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司理理擦干眼泪，将匣子藏入袖中，迅速整理好衣衫。当范闲带着侍卫赶来时，看到的只是一个被"突发地动"吓坏的女官。
"司典籍没事吧？"范闲眼中满是询问。
司理理轻轻摇头，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："子时三刻，醉仙居见。"
回到临时住所，司理理才敢取出那个匣子。匣子比她想象的要轻，锁扣处刻着一行小字："唯有真心，方能开启。"
"这是什么意思？"她喃喃自语。
"检测到任务物品。"系统突然出声，"开启需要特定条件：真心的眼泪。"
司理理苦笑。现在的她，哪里还流得出真心实意的眼泪？
窗外，东方已现出鱼肚白。她将匣子藏好，望向翰林院的方向。那里，五竹还埋在废墟之下；而庆国这座巨大的棋局，才刚刚开始展露它狰狞的面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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