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
病历编号：E-7192

姓名：程影

年龄：28岁

诊断结果：重度妄想症伴解离性障碍（待观察）

颜明将这份特殊病例档案放在桌上，指节轻轻敲击着硬质封面。作为市立精神卫生中心最年轻的心理咨询师，他见过各种离奇的病例，但程影的情况依然让他感到不安。

第三次咨询即将开始，前两次的录音还保存在他的电脑里。颜明按下播放键，程影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安静的咨询室里回荡：

"它们不是幻觉，颜医生。我能感觉到暗影在皮肤下流动...特别是在夜晚，当现实变得稀薄时，我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轮廓。"

录音中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，那是颜明当时在记录。"你能描述一下那个世界的模样吗？"

"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...我们世界的倒影，但所有东西都...扭曲了。建筑物没有完整的形状，街道会突然断裂，空气中飘浮着黑色的絮状物。最可怕的是那里的居民——它们看起来像人，但没有脸，只有不断变换的阴影..."

颜明停止播放，看了看手表。还有三分钟。他翻开笔记本，前两次的记录中有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——程影描述的"暗影世界"地形，与城市西北角的老工业区惊人地吻合。

门被准时敲响。

"请进。"

程影走进来时，颜明再次注意到他与普通患者的不同。这个瘦高的男人没有任何精神药物导致的呆滞或躁动，相反，他的动作异常精准，像一台校准过的机器。只有那双眼睛——颜明曾在战地医院服役时见过类似的眼神，那是目睹过不可言说之恐怖的人才有的眼神。

"下午好，颜医生。"程影在惯常的位置坐下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。他今天穿着黑色高领毛衣，衬得脸色更加苍白。

"下午好，程先生。"颜明调整了一下录音设备，"上次我们谈到你所谓的'暗影世界'，你说那里的居民会试图..."

"触碰我们世界的物体，是的。"程影接过话头，"特别是通过像我这样的人。"

"像你这样的人？"

程影突然倾身向前，毛衣领口滑落，露出锁骨处一片奇异的灰色印记，像是皮肤下渗入了墨水。"其他影蚀症患者。别告诉我我是你见过的唯一病例。"

颜明保持专业表情，但心跳加快了。在过去的六个月里，确实有三位患者描述过类似症状，都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不同亚型。

"医学上没有'影蚀症'这个分类。"颜明谨慎地说。

程影笑了，那笑容让颜明脊椎发凉。"当然没有。因为当病情发展到第三阶段，患者就会完全被暗影同化，从你们的世界消失。没有尸体，没有痕迹，就像从未存在过。"

颜明记录的手停顿了。"程先生，这种想法非常..."

"危险？"程影突然站起来，动作快得不正常，"你以为这是我妄想出来的？"他一把拉开窗帘，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，"看好了，医生。"

在颜明惊愕的注视下，程影将手伸向阳光照射的区域。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光线的刹那，皮肤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，像是有活物在血管下蠕动。更可怕的是，那束阳光竟然开始"弯曲"，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。

"这不可能..."颜明猛地站起，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
程影收回手，黑色纹路逐渐消退。"这就是影蚀症的第一阶段症状——能够轻微扭曲现实物质。到了第二阶段，患者会成为两个世界的通道，让暗影生物通过自己渗透进来。"

颜明的大脑飞速运转，试图用科学解释刚才的现象——光学幻觉？集体催眠？但理智告诉他，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不虚。

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"颜明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紧绷。

程影的表情第一次显露出脆弱，"因为我的症状正在加速恶化。昨晚...我看见了它们中的一个站在我的卧室里。不是透过世界屏障的模糊影像，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。"他声音颤抖，"它们在为某个大事件做准备，颜医生。而当那一天到来时，像我这样的通道会被大量需要。"

颜明正想追问，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，视线边缘出现黑色斑点。他踉跄了一下，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。

"有趣。"程影眯起眼睛，"你也有初期症状，只是自己没意识到。"他指向颜明的笔记本，"看看你刚才写的内容。"

颜明低头，惊恐地发现笔记本上的字迹正在溶解，墨迹扭曲成与程影皮肤上相似的黑色纹路。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太阳穴，触到了一小块凸起——像是皮肤下埋着一粒黑色种子。

"欢迎来到真实世界，医生。"程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，"现在，你想活下去吗？"

咨询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，墙角处的阴影开始不自然地延伸。颜明感到一阵冰冷的触感爬上脚踝，低头看见一团黑色粘稠物正从地板渗出，缠绕上他的小腿。与此同时，程影的双眼完全变成了漆黑一片。

"它找到我们了。"程影厉声道，"别让它碰到你的皮肤！"

颜明本能地后退，却被椅子绊倒。黑色物质已经蔓延到膝盖位置，所经之处传来刺骨的寒意和诡异的麻木感。更可怕的是，他看见那团物质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，正向他露出饥渴的微笑。

"集中注意力！"程影冲到他面前，"想象你的身体在发光！"

"什么？！"颜明挣扎着，黑色物质已到达大腿。

"影蚀症是双向的！如果我们能被它们感染，就能反过来伤害它们！"程影的双手开始发出微弱的银色光芒，"快想！你生命中最明亮的记忆！"

颜明闭上眼，在恐惧中搜寻记忆碎片——医学院毕业那天？不，太表面了。第一次成功治疗患者？不够强烈。然后他想起来了，十岁那年和父亲在湖边看日出，那一刻纯粹的宁静与温暖...

一道金光突然从他胸口迸发，如同液体般流过全身。黑色物质发出刺耳的尖啸，迅速收缩退去。颜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，皮肤表面流动着细碎的金色光点，像星辰般闪烁。

"光痕..."程影的声音充满敬畏，"我只在传说中听过这种能力。"

灯光恢复正常，墙角阴影也退回正常状态。但颜明知道，某些根本性的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。他颤抖着摸向太阳穴，那粒"种子"现在变得温暖而活跃。

"这是什么？"他问道，声音嘶哑。

"你的印记。"程影指向自己锁骨处的灰色痕迹，"每个影蚀症患者的能力表现不同。我的'暗影触须'可以短暂扭曲现实，而你...你似乎能产生纯粹的光痕能量，这对暗影生物是致命的。"

颜明的大脑仍在尝试用理性解释这一切，但某种更深层的认知已经接受现实。"那些失踪的患者...他们不是治愈了，是吗？"

程影摇摇头，"被完全同化了。暗影议会需要更多宿主来完成永夜计划。"他顿了顿，"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了吗，医生？你可能是唯一能阻止它们的人。"

窗外，夕阳西下，建筑物的阴影开始拉长。颜明看着那些阴影，现在他能感觉到其中细微的、不自然的蠕动。两个世界的边界正在变薄，而某种庞大而古老的存在正从暗影深处注视着他们。

"我需要知道一切。"颜明说，声音中的颤抖已被决心取代，"从头开始。"

程影露出今天第一个真诚的微笑，"那么欢迎加入影蚀战争，颜医生。第一课：永远相信你的影子...但也永远不要背对它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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