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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第一次见到星期日,是在礼拜堂的彩窗光影里。
新来的牧师站在讲经台前整理圣典,白手套抚过烫金书页时就像在亲昵地抚摸情人。
阳光透过彩窗把他睫毛染成斑斓的彩色,让你想起小时候在集市上见过的孔雀羽毛。
那么精致小巧,想占为己有。
“前辈。”他察觉到你的视线,抬头微笑。嘴角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般,一分不多一分不少。
修道院教务长这个身份让你有理由常去巡查新人的工作。你总挑晚祷结束后的时间去图书室,那时他通常独自在抄写经文。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的声音里,你听见了几声微不可察的叹息。
会是他吗?
你心中对他的好奇更甚了。
“您又来了。”某天他忽然开口,笔却没停,“xx女士,《雅歌》第八章第六节,能请您帮我核对吗?”
你凑近看他指的那行字——“כִּי־עַזָּה כַמָּוֶת אַהֲבָה”。
你知道自己该后退,可双腿却像生了根。这不对——你在心里告诫自己。
若是没有结果,不如趁早收手。你猛地直起身,“抱歉,”你说,“我得走了。”
之后几天你们都没有见面。
雨来得突然。你抱着被淋湿的经卷跑进忏悔室,却撞见他正在解牧师袍的银扣。湿透的白衬衫下透出肉色,他却不急着遮掩,反而把扣子解得更开些。
你慌忙别开眼,转身就要退出去。
“请等一下。”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雨水的凉意。你感到手腕被轻轻扣住,“前辈看到我这样就想逃吗?”他的拇指在你手腕处摩挲了一下,“虽然披着这身圣职袍,但我仍然是个会淋湿、会着凉的凡人啊...当然,也会犯罪。”
“要听听我的忏悔吗?”他把你抵在雕花木门上,嘴唇几乎贴上你的耳垂,“我每天都在想,要是能把您锁在告解室里该多好。让您只能听我一个人说话,只能看着我一个人...”
你浑身发抖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明明是你先被他的温柔假象所吸引,此刻却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“放、放开我...”声音细若蚊蝇,连你自己都觉得可笑。
“前辈总是这样,”他轻笑一声,呼吸喷在你的颈侧,“先来招惹我,现在又想逃开?”手指慢慢抚上你的后腰,“您知道吗?您每次在角落偷偷看我的时候,呼吸浅浅的,可我每次都听得很清楚,因为...”
你猛地推开他,踉跄着冲向门口。雨水混合着冷汗顺着脸颊滑落,背后的声音却异常清晰:“您逃不掉的,xx。毕竟...”他的语调突然沉了下来,“连上帝都听不见您的祈祷了呢。”
他为什么会知道?!难道是神明抛弃了你吗?
冲出忏悔室的瞬间,你回头瞥见他最后一眼。
星期日站在阴影里,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,眼底却暗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。
从那天之后你开始频繁做噩梦。梦里总出现他布道时用的烛台,融化的蜡油变成血红色,逐渐蔓延至你整个梦境,随后便是你逃脱不掉的,难以启齿的旖旎感触。
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,只留下隐秘的红痕。
白天他依旧温顺地低头听你指导工作,一言不发,好像你们之间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,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。
你就这么心惊胆战的过完了好几天,直到你在自己房间发现枕头下的东西。
几朵晒干的玫瑰,用白色的丝带捆成小束,旁边放着他的告解室钥匙。
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...”你把他堵在告解室,声音压得发抖,眼角泛着几点恐惧的泪珠。
彩窗外的光斑在他脸上游移:“因为那天您跪在圣坛前祷告时,祭烛的光照着您的眼泪。”
“那时我就在想——原来您也会疼啊。”
窗外的光突然暗下去,星期日的声音闷热: “我需要一个能看穿我圣袍下污秽的人。而您……”他的眼睛弯成新月, “是最适合的,也是唯一的人选。”
...
你跌跌撞撞冲进暮色时,远处传来唱诗班的晚祷声,回头望去,告解室的窗口伸出一只苍白的手。
没有招手,没有声响。那只手只是静静地搭在窗沿,指尖朝着你离开的方向。暮色里,你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能感觉到视线粘在背上,沉甸甸的,像湿透的羊毛毯。
你加快脚步,几乎要跑起来。教堂的石子路硌着脚底,晚风带着凉意钻进领口。拐过回廊的柱子,你喘着气停下来,以为自己甩掉了那道粘腻的目光。
可一抬眼,他就在前面。不是追来的,只是静静站在通往宿舍楼的必经之路上。手里拎着一件披肩,站得笔直。背后的灯火把他影子拉得很长,一直铺到你脚尖。
“前辈,”他开口,声音平稳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“您的衣服,落下了。”
唱诗班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里颤了颤,彻底消失。
风停了。
你看着那条横亘在你们之间、被他影子彻底吞没的小路,没再往前走,也没能再后退。
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