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倒计时100天，第三中学的樱花已经开了。

鼠克坐在轮椅上，看着窗外飘落的粉色花瓣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。这个动作曾经在游戏里能达到每分钟400次的速度，现在却连最基本的节奏都维持不稳。

"鼠克，你的物理卷子。"鲸若雪将一沓试卷放在他面前，上面鲜红的"148分"格外醒目，"又是年级第一，虽然缺考了实验部分。"

鼠克扫了一眼错题——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选择题，他故意选错了。保持满分太引人注目，现在的他需要低调。

"谢谢。"他简短地回答，将试卷塞进书包。自从三个月前重返校园，鼠克就发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艰难得多。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充满复杂的情绪——敬畏、嫉妒、好奇，还有……敌意。

"老大！"牛冲天的大嗓门从走廊传来，紧接着教室门被猛地推开，"出事了！长羽要转学！"

鼠克的手指停在半空。长羽无玲，那个扬言要揍他的金发少女，社团里脾气最火爆的成员，要转学？

"怎么回事？"他转动轮椅面向牛冲天。

牛冲天气喘吁吁地撑住膝盖："她妈说成绩退步太厉害，要送她去私立补习学校。"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，"高考前封闭管理，连游戏设备都不让带！"

鼠克皱眉。长羽无玲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50，虽然不算顶尖，但考个一本绰绰有余。更重要的是，社团马上要参加《童话神域》全国联赛，缺少主力坦克将严重影响战术布局。

"她在哪？"

"天台。袋十二在劝她，但你知道她那脾气……"

鼠克没等他说完就驱动轮椅向外移动。走廊上的学生纷纷避让，窃窃私语声如影随形。

"看，那就是植物人天才……"

"听说他根本没参加中考，是直接特招进来的……"

"拽什么拽，不过是个残废……"

鼠克咬紧牙关，加快速度。这些言论他早已习惯，但每次听到"残废"这个词，胸口还是会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。

天台的风很大，吹乱了鼠克好不容易扎起来的紫色长发。长羽无玲背对着他们站在栏杆边，金色双马尾在风中狂舞，像两只愤怒的狮子。

"滚开！我不需要同情！"她头也不回地吼道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。

袋十二推了推眼镜，无奈地看向鼠克："交给你了，副社长。我得回去上课。"作为非第三中学的学生，袋十二每次来校都要费尽周折。

鼠克点点头，驱动轮椅来到长羽无玲身旁。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，谁都没有先开口。

"如果你是来劝我的，省省吧。"长羽无玲最终打破沉默，"我妈已经签了转学协议。"

鼠克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，轻声问："真正原因是什么？"

长羽无玲的肩膀微微颤抖："我说了，成绩退步——"

"撒谎。"鼠克打断她，"你上次月考年级第48名，比期中进步了5名。"

长羽无玲猛地转身，眼睛通红："那又怎样？我妈说除非进前30，否则就必须转学！"她狠狠踢了一脚栏杆，"该死的，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！"

鼠克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着的绷带——那是长时间使用神经连接设备导致的肌腱炎。为了准备全国联赛，长羽无玲这段时间每天训练到凌晨。

"你妈妈不知道社团的事？"

"她只知道我'沉迷游戏'。"长羽无玲苦笑，"说那是废物才玩的东西。"

风卷起一片樱花花瓣，落在鼠克的膝盖上。他轻轻捏起那片粉色，想起了两年前自己躺在病床上时，长羽无玲每周都会带来一束鲜花，骂骂咧咧地说"再不醒来看我不揍你"。

"给我三天。"鼠克突然说。

"什么？"

"三天后给你答复。"鼠克驱动轮椅转向电梯，"在这之前，别签任何文件。"

长羽无玲愣在原地，直到鼠克的身影消失在天台门口才反应过来："喂！你以为你是谁啊！"

鼠克没有回头，但他知道长羽无玲会等他。就像两年前他们所有人都在等他醒来一样。

回到教室时，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。数学老师对迟到的鼠克视而不见——这是校方给"特殊学生"的特权之一。鼠克安静地滑到自己的位置，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条：

"放学后实验楼见。有人要找你麻烦。——K"

K？鼠克皱眉，迅速在脑中排查可能的署名者。他的社交圈小得可怜，知道他会来这所学校的人更是屈指可数。

答案很快揭晓。课间休息时，枭诺书靠在走廊窗边对他招手，卡其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。

"你怎么在这？"鼠克驱动轮椅过去，压低声音问。自从苏醒后，他和枭诺书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——不再是死对头，但也说不上是朋友。某种更复杂的情感在他们之间流动，像阳光下融化的雪水，冰冷又温暖。

"转学手续。"枭诺书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，"下周一正式入学。"

鼠克瞪大眼睛："什么？"

"惊喜吗？"枭诺书俯身，在他耳边轻声道，"你爸和我爸谈好了，让我'照顾'你直到高考。"他特意在"照顾"二字上加了重音，嘴角挂着那种鼠克最熟悉的、令人火大的笑容。

鼠克的第一反应是拒绝。他不需要任何人照顾，尤其是枭诺书。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—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，独自在这所学校确实举步维艰。

"纸条是你留的？"鼠克转移话题，"谁要找我麻烦？"

枭诺书的笑容消失了："龙川的线报。奇淼社团的人盯上你了，因为天罡图拿到了全国联赛的种子席位。"他顿了顿，"现实中的麻烦，不是游戏里。"

鼠克冷笑。自从重返校园，他就隐约感觉到某些不怀好意的目光。看来游戏里的恩怨已经蔓延到现实世界了。

"我能处理。"

"当然，天才什么都能自己搞定。"枭诺书翻了个白眼，"但这次听我的，放学后直接回家，别去什么实验楼。"

上课铃响了，枭诺书匆匆塞给鼠克一部新手机："我的号码设成紧急联系人了，遇到麻烦长按1键。"他转身前又补充道，"还有，长羽的事交给我。"

鼠克想问他要怎么解决长羽的问题，但老师已经走进教室，他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。

下午的课程漫长而枯燥。鼠克早已自学完高中全部内容，甚至涉猎了不少大学课程。他的思绪不断飘向长羽的困境、即将到来的枭诺书，以及那个神秘的"麻烦"。

放学铃声终于响起。鼠克收拾好书包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向实验楼方向驶去。他不是去赴约，只是想看看对方是谁——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。

实验楼位于校园最偏僻的角落，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人影。鼠克的轮椅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拐角处突然闪出三个男生，拦住了他的去路。领头的是个高个子，鼠克认出他是高三(7)班的体委雀山北，同时也是奇淼社团的成员。

"哟，这不是'天才少年'吗？"雀山北夸张地鞠了一躬，"怎么，迷路了？"

鼠克冷静地调转轮椅方向，却发现身后也被两个人堵住了。

"听说你在游戏里很厉害啊。"雀山北慢慢逼近，"现实中也让我们开开眼？"

鼠克的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。他不怕打架——即使坐在轮椅上，他也有自信用智取胜——但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占优势。

"你们想要什么？"他平静地问，同时观察着四周寻找突破口。

雀山北一脚踩在轮椅踏板上，俯身逼近："很简单，退出全国联赛。你们天罡图没资格拿种子席位。"

鼠克突然笑了："就这？"他摇摇头，"游戏里赢不了，就在现实中威胁？奇淼社团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？"

雀山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他一把揪住鼠克的衣领："残废就好好当你的残废，别——"

话未说完，一道黑影从侧面袭来，精准地击中张毅的手腕。他痛呼一声松开鼠克，转头看向袭击者——枭诺书站在五米开外，手里把玩着另一枚石子。

"三个欺负一个，真出息。"枭诺书的声音轻飘飘的，眼神却冷得像冰，"要不要跟我玩玩？"

雀山北显然认出了这位"天下社团"的社长，脸色变了变："这不关你的事。"

"巧了，从今天起，他的事就是我的事。"枭诺书缓步走近，明明在笑，却让人不寒而栗，"顺便一提，我刚录了视频。你说如果传到网上，奇淼社团的名声会怎样？"

雀山北的脸色瞬间惨白。游戏社团最看重的就是声誉，现实霸凌如果曝光，足以让整个社团被官方除名。

"我们走。"他恶狠狠地瞪了鼠克一眼，带着同伴匆匆离开。

枭诺书等他们走远才转向鼠克："不是让你别来吗？"

"我没打算听你的。"鼠克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，"还有，我能应付。"

"当然，天才不需要任何人帮助。"枭诺书叹了口气，推起轮椅，"走吧，送你回家。"

鼠克想拒绝，但夕阳下枭诺书的侧脸让他莫名心软。这个曾经在游戏里与他针锋相对的少年，如今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。

"长羽的事……"鼠克犹豫着开口。

"解决了。"枭诺书轻描淡写地说，"我爸和她妈是大学同学，答应帮她补习物理。条件是每周可以参加两次社团活动。"

鼠克惊讶地抬头："你爸？"他记得枭诺书的父亲是知名大学教授，从不参与儿子的游戏生活。

枭诺书避开他的目光："嗯，欠我个人情。"他明显不想多谈，迅速转移话题，"对了，转学手续都办好了，你那边怎么样？"

"什么怎么样？"

"第三中学啊。"枭诺书停下脚步，直视鼠克的眼睛，"我爸和你爸商量好了，高考前60天你会转来我们学校。更安全，也方便我……照顾你。"

鼠克的大脑瞬间空白。离开第三中学？离开鲸若雪、牛冲天、长羽无玲？离开他好不容易适应的环境？

"不可能。"他斩钉截铁地说，"我不会转学。"

枭诺书的表情变得复杂："鼠克，这里对你来说不安全。今天的事只是开始，奇淼社团在游戏里拿我们没办法，就会在现实中——"

"我说了，不转。"鼠克打断他，声音冷得像冰，"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弱者，枭诺书。"

两人僵持在夕阳下的校园小路上，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。

最终，枭诺书叹了口气："随你便。但记住，"他俯身在鼠克耳边轻声道，"无论你在哪，遇到麻烦就按1键。"

他的呼吸拂过鼠克的耳廓，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。鼠克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，一种奇怪的温暖从胸口扩散开来。

这一刻，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或许早已不再讨厌这个"死对头"了。

百日倒计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