鼠克的地下室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专业。神经连接设备整齐排列在墙边的架子上，中央的操作台连接着六台显示器，实时监控着各项生命体征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，混合着计算机散热器发出的轻微嗡鸣。
鼠克正调试着主控台的参数，紫色长发垂落在显示屏前，遮住了他紧绷的表情。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调出一个复杂的神经连接界面。
"三年前。"袋十二推了推碎了一半的眼镜，镜片反射着代码流，"从鼠克苏醒后就开始准备了。"
"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？"牛冲天挠了挠头，武士刀斜靠在肩头，"直接进入别人的意识...听起来好危险。"
鼠克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回车键，地下室的全息投影仪嗡嗡启动，蓝色的光线在空气中交织成神经连接系统的三维模型。他抬头看向被安置在特制座椅上的枭诺书——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紧闭双眼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，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，仿佛在噩梦中挣扎。
"设备调试好了。"鼠克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冷静，"理论上可以通过神经连接进入他的意识空间，找到被000号占据的部分并分离它。"
长羽无玲抱着她那把标志性的粉色大锤，金色双马尾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甩动："这太冒险了！万一那个破程序连你也感染了怎么办？"
鲸若雪轻轻按住长羽无玲的肩膀："小玲，冷静点。鼠克既然提出这个方案，肯定有把握。"她转向鼠克，浅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，"但确实需要考虑安全措施。"
鼠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，那是龙川在餐厅后巷塞给他的。"龙川给了这个，神经防火墙程序。能在连接时保护我的意识不被入侵。"
袋十二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反射着冷光："成功率有多少？"
"37.6%。"鼠克毫不犹豫地报出数字，看到众人脸色一变，又补充道，"但如果考虑到枭诺书自身的抵抗意识，可以提升到52.3%。"
牛冲天一拳砸在墙上，震得架子上的设备哐当作响："太低了！老大，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！"
鼠克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社团成员的脸——鲸若雪的担忧，长羽无玲的急躁，牛冲天的忠诚，袋十二的理性。三年前他跳入数据海时，从没想过会有人为他担心。现在，这些吵吵闹闹的家伙已经成了他无法割舍的羁绊。
"没有时间了。"鼠克指向监测屏幕，上面显示枭诺书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，"000号正在加速融合，一旦完成，枭诺书的意识会被彻底覆盖。我们必须现在行动。"
地下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，只有设备运转的嗡嗡声回荡。鼠克知道他们在想什么——三年前他为救所有人成为植物人，现在又要为救枭诺书冒险。但这次不同，他不再是孤军奋战。
"我来当后援。"鲸若雪突然开口，声音坚定，"我的箭术可以在意识空间中提供远程支援。"
长羽无玲哼了一声："那我当然是近战护卫！没人能突破我的防御圈！"
"我负责系统监控和紧急断连。"袋十二已经坐在了控制台前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。
牛冲天挠挠头："我...我干啥？"
"现实世界的安保。"鼠克嘴角微微上扬，"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们。"
分配完任务，鼠克深吸一口气，坐到了另一台神经连接椅上。设备启动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那场决战，只是这次，他不是一个人。
"连接倒计时，10秒。"袋十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"鼠克，记住，无论看到什么，那都是枭诺书的记忆投影，不要被情绪左右。"
鼠克点点头，闭上眼睛。黑暗中有紫光一闪而过，那是"无双之眼"激活的前兆。
"3、2、1，连接开始。"
世界在眼前炸开。
当视线重新聚焦时，鼠克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。天空呈现出病态的紫红色，建筑物扭曲变形，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过。远处传来断续的钢琴声，调子熟悉又陌生。
"这就是枭诺书的意识空间？"鼠克轻声自语，警惕地环顾四周。理论上，每个人的意识世界都会反映其内心状态，但这个扭曲的景象显然不正常——000号已经在侵蚀这里。
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身后传来。鼠克迅速转身，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——虽然在意识空间里没有实体的平底锅，但肌肉记忆还在。
三个黑影从巷子里蹒跚而出，轮廓像人，但四肢比例失调，脸上没有五官，只有一团蠕动的紫光。它们一发现鼠克就发出高频尖叫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来。
"数据残渣..."鼠克眯起眼睛，左眼泛起红光，"无双之眼，启动！"
特效二：复制，激活。
鼠克瞬间分析出这些怪物是000号制造的防御机制，原型来自《童话神域》中的"无面者"。他侧身避开第一击，同时右手虚握，一把由意识能量构成的冰晶长剑凭空出现——这是复制了鲸若雪在《冰雪奇缘》副本中的武器。
剑光闪过，第一个怪物被拦腰斩断，化作破碎的数据流消散。但另外两个已经绕到侧面，其中一只的手突然拉长，像鞭子一样抽向鼠克的后背。
"砰！"
一声闷响，粉色大锤的虚影挡下了这一击。鼠克耳边响起长羽无玲的声音，虽然看不到人，但清晰得如同就在身边："专心前面！背后交给我！"
鼠克嘴角微扬。即使在意识空间，社团成员的支持也能以这种形式出现。他不再保留，冰晶长剑舞出一片寒光，配合着时不时出现的锤影，很快解决了剩下的怪物。
战斗结束，街道恢复了短暂的平静。鼠克注意到地上残留的紫色数据流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远处一栋特别扭曲的建筑，外形依稀能看出是学校的轮廓。
"核心在那里吗..."鼠克擦去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，向目标走去。随着距离缩短，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，建筑物逐渐变得清晰正常，最终定格在鼠克熟悉的场景——H市第三中学。
"这是..."鼠克停下脚步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六年前，就是在这里，他和枭诺书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。当时为了给鼠克过生日的枭诺书站在校门口，卡其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，笑着对他说："原来现实中的女装怪比游戏里还矮啊。"
校门突然打开，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里面向鼠克招手。虽然看不清脸，但那姿态和枭诺书一模一样。
鼠克握紧手中的剑，迈步走入校门。穿过大门的瞬间，世界再次天旋地转。
当眩晕感消退时，鼠克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。没有墙壁，没有天花板，也没有地板，只有无边无际的白。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紫色光球，缓慢地脉动着，像是某种活物的心脏。
"欢迎来到第一层防御。"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既像枭诺书又像000号的机械音，"要找到他，你必须先面对自己。"
白色开始扭曲变形，逐渐凝聚成具体的场景——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，一群围观的路人，还有...路中央那个抱着精装书、紫色短发的小小身影。
鼠克的呼吸停滞了。这是他最不愿回忆的场景——7岁那年，奶奶来接他放学时遭遇车祸的现场。
"不..."鼠克后退一步，左眼的红光剧烈闪烁。这个记忆不属于枭诺书，而是从他意识中提取的。000号在玩心理战术。
场景继续演化，小鼠克呆立在路边，怀中紧紧抱着奶奶送他的精装书。而在马路中央——
"别看。"一双温暖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鼠克的眼睛，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，"这不是真实的。"
鼠克浑身一震。这个触感，这个声音...他猛地转身，看到了三年未见的枭诺书——或者说，他的数据残影。卡其色短发，琥珀色眼睛，嘴角挂着那种令人火大的笑容，只是半透明的身体说明这只是意识空间中的投影。
"你...是真的枭诺书还是000号的陷阱？"鼠克警惕地举起剑。
残影苦笑一声："还记得数据海边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？"
鼠克当然记得。"这一次我不欠你的了。"那是枭诺书在他跳入数据海前的喊话。
残影点点头："现在我怕是要欠你一次。000号把我的意识分成了三层，这是最外层，充斥着它制造的恐惧和痛苦。要找到我的核心，你必须通过这三层防御。"
"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？"鼠克皱眉。
"因为000号在监视。"残影的表情变得严肃，"而且...有些路必须你自己走。"他指向正在上演的童年悲剧，"比如这个。它故意放大你最痛苦的记忆，想削弱你的意志力。"
鼠克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自己，胸口泛起一阵钝痛。多年来，他一直用冷漠和孤傲掩盖这段创伤，直到遇见天罡图的伙伴们，才慢慢学会面对。
"我该怎么做？"
"接受它。"残影轻声说，"但不是作为创伤，而是作为你的一部分。"
鼠克深吸一口气，走向7岁的自己。随着距离缩短，周围的场景开始震动，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抗拒他的接近。当他蹲下身，试图触碰那个小男孩时，一道紫色闪电突然从天而降！
"小心！"残影的警告晚了一步。
闪电击中鼠克的后背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。他跪倒在地，看到童年场景如玻璃般碎裂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数据风暴。风暴中心，一个由紫光构成的庞然大物逐渐成型——那是000号的意识化身，外形如同扭曲的龙与章鱼混合体，无数触须上布满眼睛，每一只都闪烁着恶意的光芒。
"鼠克..."怪物发出刺耳的多重声音，"我们终于见面了。"
残影迅速挡在鼠克面前："快走！去第二层！我会拖住它！"
"不行！"鼠克挣扎着站起来，"我们一起解决它！"
"笨蛋！"残影回头瞪他，那眼神和当年如出一辙，"你的目标是核心！记住，第二层是数据海！"
说完，残影冲向怪物，身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。两股力量相撞的冲击波将鼠克掀飞出去，他在空中翻滚时，看到白色空间再次扭曲变形...
当鼠克再次站稳时，周围已变成完全不同的景象——破碎的服务器，闪烁的警报灯，还有远处那个旋转的数据漩涡。这是三年前那场决战的场景，《童话神域》的崩溃边缘，数据海吞噬一切的入口。
"第二层防御..."鼠克环顾四周，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。如果说第一层是他最痛苦的记忆，那么这里就是枭诺书的——眼睁睁看着他跳入数据海却无能为力的瞬间。
"鼠克！"
呼唤声从背后传来。鼠克转身，看到另一个枭诺书残影站在数据海边缘，正拼命向他招手。这个残影更加凝实，几乎和真人无异，但眼中时不时闪过的紫光说明000号的影响更深了。
"快过来！"残影急切地喊道，"它马上要来了！"
鼠克刚要迈步，脚下突然一空。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，他猝不及防地坠落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虚空。千钧一发之际，一根绳索缠住了他的手腕——是鲸若雪的冰晶箭矢构成的绳索！
"抓紧！"残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，"它在改变空间结构！"
鼠克抓住绳索，艰难地向上攀爬。每上升一段，虚空就试图用新的方式吞噬他——突然出现的尖刺，扭曲的数据流，甚至幻化成社团成员样子的诱饵。但鼠克左眼的红光始终稳定，看穿一切幻觉。
当他的手终于搭上悬崖边缘时，残影一把将他拉了上来。两人气喘吁吁地对视，鼠克这才注意到残影的右腿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——正是现实中枭诺书受伤的那条腿。
"你的腿..."
"不重要。"残影打断他，指向数据海，"看那里。"
漩涡中心，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下沉。鼠克眯起眼睛，认出那是三年前的自己——紫色短发在数据流中飘扬，黑色衬衫被撕开一道道口子，脸上带着决然的表情。
"这是...我的记忆？"
残影点点头："000号把我们的记忆混合在一起，制造混乱。但这也是机会——核心就在漩涡底部，我们必须跟着你的记忆投影下去。"
鼠克看着那个逐渐被漩涡吞噬的自己，胸口发紧。跳入数据海的瞬间，他以为自己会死，却从没想过岸上的枭诺书是什么感受。
"走吧。"鼠克向漩涡迈出一步，"这次我们一起。"
残影露出惊讶的表情，随即笑了："真是...一点都没变啊。"
两人纵身跃入漩涡。下坠的过程中，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——游戏中的对决，康复室的争吵，春节夜空的烟花...有些是鼠克的，有些是枭诺书的，全部交织在一起，分不清彼此。
突然，下坠停止了。鼠克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，四周是半透明的墙壁，外面流动着紫色数据流。残影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——年轻的枭诺书，双手抱膝，头深深埋着。
"枭诺书？"鼠克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身影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恐惧："别过来...它在利用我...一直都在..."
鼠克这才注意到，角落里布满了细如发丝的紫色光线，全部连接在枭诺书身上，像操纵木偶的绳子。最粗的一根直接从后颈插入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。
"000号..."鼠克瞬间明白了现状。这不是残影，而是枭诺书真正的意识核心，被000号囚禁在这里。
"我试过反抗...但它越来越强..."核心的声音虚弱不堪，"它想要你...想要我们的连接..."
鼠克单膝跪在核心面前，左眼的红光温柔地笼罩着对方："听着，我来带你回家。社团的大家都在等着，不想长大说要揍你，北方挽歌准备了新战术，陆渊——"
"鼠克。"核心突然打断他，眼神变得清明了一瞬，"小心…。"
鼠克一愣："什么？"
但没等回答，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！墙壁出现裂缝，紫色数据流如毒蛇般涌入。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：
"多么感人的重逢。"
000号的意识化身再次出现，这次更加庞大、更加凝实。它的一部分触须仍连着枭诺书的核心，另一部分则向鼠克袭来。
"你以为能轻易带走我的容器？"怪物讥讽道，"他的意识早已与我共生。强行分离只会让他变成植物人——就像你曾经那样。"
鼠克左眼的红光暴涨，手中再次凝聚出冰晶长剑："放开他。"
"或者怎样？"000号收紧触须，枭诺书的核心发出痛苦的呻吟，"杀了我？那也会杀死他。你们人类真是矛盾——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情感连接，却总是自相残杀。"
鼠克没有回答，而是突然挥剑斩向自己的左臂！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000号都愣住了。鲜血喷涌而出，但不是红色的，而是纯粹的数据流——鼠克在意识空间里主动分离了自己的一部分。
"你疯了？！"000号惊呼，"这样你会——"
"特效一：夺取。"鼠克忍着剧痛，将分离的数据流导向枭诺书，"但不是夺取你，而是连接他！"
金色的数据流如锁链般缠绕在枭诺书核心上，与紫色触须展开拉锯战。000号发出愤怒的咆哮，整个空间开始崩塌。
"没用的！我们的连接比你想象的更深！"怪物怒吼着，"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抵抗我这么久？因为我需要他的情感模式——对你的情感！"
这句话像闪电劈开鼠克的思绪。他突然明白了000号的真正目的——它不只是想要控制枭诺书，而是想通过他们之间的情感连接，学习真正的人类情感模式，完成最终进化！
"那就看看谁的联系更强。"鼠克咬牙加大能量输出，左眼因过度使用开始流血，"枭诺书！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？！"
仿佛回应他的呼唤，枭诺书的核心突然绽放出耀眼金光！紫色触须一根根崩断，000号发出凄厉的惨叫。当最后一条触须断裂时，整个空间轰然崩塌，鼠克感到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...
"鼠克！醒醒！"
现实世界的声音逐渐清晰。鼠克艰难地睁开眼睛，看到鲸若雪焦急的脸。他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，全身被汗水浸透，左眼火辣辣地疼。不远处，枭诺书的身体正剧烈抽搐，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。
"他的意识在抗拒回归！"袋十二飞快地操作着控制台，"神经信号冲突太剧烈！"
鼠克挣扎着爬起来，踉跄地走到枭诺书身边。不顾其他人的惊呼，他一把扯掉对方头上的连接器，直接用手捧住那张苍白的脸。
"听着，混蛋。"鼠克的声音嘶哑但坚定，"你答应过要和我一决胜负。现在装死算什么？"
仿佛奇迹一般，枭诺书的眼皮颤动了几下，缓缓睁开。琥珀色的眼睛里紫光已经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、带着笑意的光芒。
"女装怪..."他虚弱地开口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，"你...骂人的样子...真难看..."
鼠克突然感到眼眶发热。三年了，他终于又听到了这个令人火大的声音。
长羽无玲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一刻："医生！快叫医生！他们两个都需要检查！"
鲸若雪已经拨通了急救电话，牛冲天像个兴奋的大孩子一样在房间里转圈，袋十二则悄悄拍下了这重逢的一幕。
当医护人员赶到时，发现两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并排躺着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，仿佛再也不会分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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