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权富贵静静地看着清瞳窘迫的模样，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。
那叹息轻得仿佛竹叶拂过窗棂，却让清瞳的耳尖抖了抖。
清瞳偷偷抬眼，看见王权富贵垂落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，那双向来凌厉的眸子此刻竟带着几分她读不懂的情绪。
像是无奈，又像是某种更柔软的东西。
“下次别加。”王权富贵收回手，指节在书案上轻轻敲了一下。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，惊飞了窗外枝头的一只山雀。
清瞳盯着自己沾了药渍的裙角，声音细若蚊呐：“……哦。”
清瞳无意识地用脚尖蹭着地面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阳光透过窗纱，将她纤瘦的影子投在地上，显得格外单薄。
“那不是雪灵芝。”王权富贵忽然又补充道，声音依旧清冷，平静的目光扫过清瞳泛红的耳尖。
王权富贵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药碗的边缘，在瓷白的碗沿留下一圈浅浅的水痕。
清瞳猛地抬头，正对上王权富贵来不及收回的目光。那一瞬间，她仿佛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，但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
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，将书案上的宣纸吹得哗哗作响，也吹散了这一刻的微妙气氛。
次日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清瞳就端着新熬好的药汤来到了书房。
这次她老老实实按照药方熬制，没敢再加任何“佐料”。药味依旧浓郁，但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霸道苦涩。
推开门的瞬间，清瞳愣在了原地。
书案一角，那个她惯常放药碗的地方，多了一个白玉小碟。
碟子不过掌心大小，边缘雕着精致的云纹，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。碟中盛着几颗晶莹剔透的蜜饯，每一颗都裹着琥珀色的糖衣，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。
饱满的杏脯透着诱人的橙黄，表面还沾着细碎的糖粒；小巧的梅子如同深红的宝石，隐约能看见果肉细腻的纹理；最特别的要数那几片糖渍藕片，薄如蝉翼的藕片上凝着晶莹的糖霜，散发着清甜的桂花香气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最上面那颗梅子，被人刻意摆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
两粒黑芝麻点缀成眼睛，一道浅浅的划痕弯成嘴巴的弧度。这笑脸虽然笨拙，却透着说不出的可爱。
清瞳的指尖微微发抖，轻轻掀开碟子下面压着的素笺。
上好的宣纸上，是王权富贵力透纸背的字迹，那个“吃”字写得锋芒毕露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，仿佛写字的人犹豫了很久才落笔。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清瞳咬破了那颗笑脸梅子。
甜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迸开，梅子的酸涩与糖衣的甘甜完美融合，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。糖渍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，连指尖都沾上了甜腻的气息。
庭院中传来利剑破空的声音。
清瞳悄悄挪到窗边，看见王权富贵正在练剑。
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，剑气扫过之处，落叶纷纷扬扬地打着旋儿。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，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美感。
清瞳看得入神，没注意到王权富贵突然转身。当她慌忙躲回窗后时，分明看见那个向来冷若冰霜的道门兵人，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。
阳光透过窗棂，在药碗旁的小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清瞳看见，碟子边缘有一处细微的划痕，那是王权少爷常年握剑的指腹留下的痕迹。
这个发现让清瞳心头一热，仿佛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。
原来，那个斩妖除魔时面不改色的王权少爷，那个让妖魔闻风丧胆的道门兵人，不仅会怕苦药的滋味，还会因为送出一碟蜜饯而悄悄红了耳尖。
更让人心动的是，他还会在无人处，因为一颗笨拙的笑脸梅子，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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