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从不知道，后山的风可以如此冷。
像刀子般刮过。
疼的人说不出话来。
……
王权富贵将清瞳死死护在身后。
崖下是万丈深渊，崖上是数百张拉满的弓。
王权家的追兵如黑云压境，特制的箭镞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。
“孽障！”为首的长老厉喝，“为了一个妖物如此，你要气死我们不成！”
清瞳攥紧王权富贵的衣角，妖力因恐惧剧烈波动。她看见他后背的旧伤又渗出血，晕开刺目的红，却仍将剑横在身前，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。
“怕吗？”王权富贵侧头，声音竟带着奇异的平静。
清瞳摇头，指尖凝出金线缠上王权富贵流血的手腕：“和王权少爷一起，不怕。”
话音未落，箭雨撕裂夜空！
咻——！
王权富贵剑势如狂龙出海。
剑气卷起碎石尘土，在两人周身筑起风暴之墙。
箭矢撞上气墙纷纷炸裂，灵力四溅在草叶上滋啦作响。一支淬着绿火的长箭却刁钻地穿透剑网，直刺清瞳心口！
“清瞳！”
王权富贵旋身将清瞳扑倒在地，箭矢狠狠扎进他右肩。剧毒瞬间蔓延，他整条手臂泛起黑气，王权剑几乎脱手。
长老的冷哼与弓弦再度绷紧的吱嘎声交织成网，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悬崖。
王权富贵染血的双手，捧住清瞳的脸。
“听着——”他喘息着，瞳孔因剧毒开始涣散，声音却斩钉截铁，“假如我不在了，万水千山，带上我的那一份，一起去好好看看。”
这句话像惊雷劈进清瞳心底。她想起江南烟雨、大漠孤烟、雪原极光……所有她曾织进锦缎的风景，此刻都燃烧在他决绝的眼底。
“好！”清瞳哭着喊，妖力疯狂注入王权富贵身体。
新一轮箭雨遮天蔽月！
千钧一发之际，天穹骤然被染成赤红！一道焚天烈焰自云端轰然砸落，火浪如巨掌拍向箭阵——
“轰！！”
数百张弓瞬间熔成铁水！追兵惨叫着滚倒在地，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山崖。
烈焰散尽，一道红影踏月而立。九条狐尾在夜风中舒展如绽放的血莲，涂山红红指尖把玩着一缕火焰，睥睨着满地哀嚎：
“他们……”她红唇轻启，焰瞳扫过相拥的两人，“现在我罩了。”
她身后跟着一个有着似两根蟑螂触角呆毛的道士。
……
清瞳努力聚焦视线，看到一张绝美的脸庞。
狐耳，金瞳，正是涂山之主红红。
“求…求您……”清瞳挣扎着想要跪下，“救救他……我愿意，我原因……”
红红叹了口气，伸手轻抚清瞳满是血污的脸：“为了一个人类，值得吗？”
清瞳的眼泪再次涌出：“他…他不是普通的人类…他是我的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清瞳终于支撑不住，昏了过去。
当清瞳再次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。她猛地坐起，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王权少爷呢？”清瞳抓住床边侍女的衣袖急问。
“几位大人正在救他。”狐耳侍女轻声回答，“但情况似乎不太乐观……”
清瞳不顾劝阻下床，跌跌撞撞地跟着侍女来到一间雅致的竹屋。推开门，她看到王权富贵躺在一张玉床上，涂山红红正将一团红光注入他胸口。
“节哀。”涂山红红头也不回地说，“肉身伤势太重，救不了。”
清瞳跪倒在地：“求您救救他，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！”
涂山红红转身看向清瞳：“转世续缘，这是唯一的办法。但代价很大——他将失去前世所有记忆，而你……”
“我愿意！”清瞳毫不犹豫。
涂山红红凝视清瞳片刻：“那么，去苦情树下许愿吧。”
苦情树是涂山最古老的神树，据说在此立下的誓言会穿越轮回。
“对苦情巨树，说出你的誓言。”涂山红红指示道。
清瞳轻轻握住王权富贵冰冷的手，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：“苦情巨树啊，我，清瞳，愿以全部妖力起誓，换我们来世再见。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，无论他是否记得我，我都会找到他，帮助他……”
祈愿间。
苦情树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，无数花瓣飘落。清瞳感到体内妖力正在迅速流失，但她毫不在意，只是专注地看着王权富贵的面容，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在灵魂里。
“节哀，他已经不在了。”红红说，“而你……将失去所有法力，变回普通蜘蛛。你该给自己留些妖力的。”
清瞳摇了摇头，身体已经开始缩小变化：“没关系……只要王权少爷能活着……”
在完全变回蜘蛛形态前，清瞳最后看了一眼王权富贵的面容，轻声道：“我会找到你，无论多久……”
此后至少五百年，一座山庄后面，一只小蜘蛛日复一日地结着网。
它记得一个承诺，记得一个等待。
而在山下的城镇中，一个有着熟悉面容的少年正抬头望向涂山方向，心中莫名悸动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