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山的清晨，总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清冽些。雾气尚未完全散去，萦绕在飞檐亭阁之间，将整座涂山城渲染得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。
然而，涂山厨房里的烟火气，却与这份清冷截然不同。
“滋啦——”
热油与裹着面浆的精致排骨相遇，爆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交响。东方月初系着一条与他洒脱气质不太相符的碎花围裙，手持锅铲，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演练什么高深道法。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，手腕轻抖，锅铲翻飞，让每一块排骨都均匀地裹上金黄的色泽。
他在做糖醋排骨。涂山红红今天的第一餐。
这不是简单的任务。选料要精，需是灵猪身上最嫩滑的小肋排；火候要准，多一分则老，少一分则生；糖醋汁更是关键，酸甜比例需恰到好处，既要激发味蕾，又不能掩盖肉香本身。他曾失败过无数次，才摸清了那个沉默身影下，极其细微的口味偏好。
“哼，臭蟑螂！又在捣鼓这些人类的东西！”
一个清脆又带着十足傲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穿着一身蓝衣，扎着两个团子髻的涂山雅雅叉着腰，鼻子用力嗅了嗅，眼睛里明明写着“想吃”，嘴上却毫不留情。
东方月初头也没回，笑嘻嘻地应道：“是是是，我这是人类的东西，入不了雅雅小姐您的法眼。不过嘛……”他话音一转，变戏法似的从旁边端出一个精致的小碟，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、散发着桂花香气的糯米藕，“这是某人不小心做多了的桂花糖藕，正愁没人处理呢，不知雅雅小姐能否帮个忙，解决一下？”
雅雅眼睛一亮，但立刻强压下嘴角，故作勉强地哼了一声：“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本小姐帮忙，那……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吧！”她快步上前，几乎是“抢”过碟子，捏起一块就塞进嘴里，甜糯的口感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，但随即又想起要保持形象，含糊地嘟囔道：“……算你还有点良心。不过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！姐姐才不稀罕你这些呢！”
那句“姐姐才不稀罕”像一根细微的针，轻轻刺了月初一下。他脸上笑容不变，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，快得如同窗外稍纵即逝的云影。他继续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排骨，声音依旧轻快：“知道啦，红红小姐是涂山之王，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，哪是我这点微末手艺能打动的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但当那盘色泽油亮、香气扑鼻的糖醋排骨最终装盘时，他依旧用最干净的食盒，仔细地摆放好，甚至还配上了一小碗用灵米熬煮的清粥。
他提着食盒，熟门熟路地走向涂山红红的寝宫。他从不进去，也从不敲门，只是轻轻地将食盒放在门外那个固定的，一尘不染的位置上。这是他多年来形成的默契，或者说，是他为自己划下的界限。
放下食盒，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，而是后退几步，倚在远处回廊的朱红廊柱旁，目光静静地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。
晨光渐盛，驱散了薄雾，给宫殿的琉璃瓦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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