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问得轻描淡写,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哲学问题,但握着册子边缘的指节,却微微有些发白。
容容放下茶杯,眯着的眼睛弯成了月牙,让人完全看不透她真实的想法:“姐姐想要的,一直都很简单。”她的声音轻柔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,“只是这世间,人心、妖心,让它变得太复杂了。她只是想守住一份‘简单’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似乎穿透了月初故作轻松的表象,落在了他内心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躁动上。
“倒是你,月初。”容容的声音依旧温和,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了层层涟漪,“你在涂山,又能待到几时呢?”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。
算盘的噼啪声消失了,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似乎远去。那句问话,不像疑问,更像是一句直指核心的断言。
东方月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,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,夸张地摊了摊手:“二当家这是要赶我走?我可是签了卖身契的‘低等下人’,还能去哪?当然是赖在涂山吃香喝辣……”
“是吗?”容容打断了他,笑容更深了些,“可我总觉得,你这只‘蟑螂’,翅膀……好像已经硬了呢。”
她没有再看他,重新捧起了那本古旧账本,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。
东方月初后面插科打诨的话,全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看着容容重新沉浸在账本数字中的侧脸,那永远眯着的双眼,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。他脸上的嬉笑一点点褪去,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思索。
他缓缓站起身,没有再说一句话,拿起那本记载着外界风起云涌的情报册子,转身离开了苦情树下。
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青石板上移动着。
走到回廊尽头,他停下脚步,回头望了一眼那棵承载了无数痴男怨女誓言的巨树,以及树下那个看似无害、实则深不可测的涂山二当家。
“……是啊,我能待到几时呢。”
一声低不可闻的自语,消散在涂山温暖而略带疏离的风里。那本轻飘飘的册子,此刻握在手中,却仿佛有千钧之重。
…
涂山边境的密林,此刻已不复往日的宁静。
妖气冲天,夹杂着兵刃碰撞的刺耳声响与愤怒的嘶吼。一群隶属于某个敌对妖王麾下的叛乱妖族,悍然越过了涂山界碑,他们的目的明确——挑战涂山红红的权威,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撕下一块肉来。
东方月初站在城内一座较高的阁楼檐角上,远远眺望着那片烟尘滚滚,妖力波动剧烈的区域。他的脸色是少有的沉凝,手中捏着一个已经冷掉的馒头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他没有贸然前去。因为他知道,她不需要。
果然,当叛乱妖族的嚣张气焰达到顶峰时,一道耀眼的红光,如同撕裂阴霾的流星,自涂山城中心冲天而起,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,悍然降临在战场中心。
是涂山红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