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8月25日 晴
医务室批准我归队的清晨,基地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滴。推开404宿舍门时,铃铛正用夜光发绳扎头发,看见我立刻弹起来,脑袋撞到上铺床板发出"咚"的一声响。
"主唱大人复活啦!"她往我怀里塞了个保温杯,"蓝程序媛特制润喉茶!"
杯身贴着的便利贴上画着歪扭的音符,一看就是铃铛的杰作。但杯底沉着的金银花和胖大海,分明是蓝桉那种强迫症式的精确分量。我的指尖蹭过杯壁,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——是昨天她背着我在雨中踉跄时,帆布包金属扣刮蹭留下的。
实践课在露天操场集合。远远看见蓝桉站在一班队尾,晨光给她的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她今天戴回了银框眼镜,镜腿上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——可能是昨天淋雨摔的。教官吹哨时,她下意识回头看向二班的方向,眼镜反光遮住了眼神,但嘴角微微绷紧。
"今天的课程是绳索攀岩!"教官拍着岩壁宣布规则,"两人一组,安全绳互查。"
铃铛已经和同班女生组好了队,朝我挤眉弄眼。正犹豫时,后背突然触到一点温度——蓝桉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,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我耳后的碎发,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。
"安全带。"她简短地说,手指绕过我的腰间系紧绳索。那双手昨天还贴在滚烫的额头,此刻隔着衣料传来稳定的热度。她系绳结的动作干净利落,像在编写一段完美的代码,最后收紧时小指不经意擦过我的腰侧,创可贴粗糙的触感转瞬即逝。
"该你了。"她转身背对我。
蓝桉的后颈完全暴露在阳光下,那个音符状的晒痕边缘已经有些脱皮。我笨拙地检查她的安全扣,指尖碰到她扎起的碎发,比想象中柔软许多。她忽然微微低头,这个动作让我的手指不小心滑进她衣领和脖颈的缝隙——
"体温正常了。"她突然说,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。
攀岩过程比预想的艰难。岩壁上还残留着雨水,我的手掌很快磨得发红。爬到三分之一高度时,右脚的支点突然松动,整个人猛地往下坠了半米——
安全绳骤然绷紧。抬头看见蓝桉单手拽着绳索,另一只手死死扣在岩缝里。阳光穿透她的指缝,在地面投下颤动的光斑。我们就这样悬在岩壁上,她的运动鞋抵着我刚才踩过的凸起,帆布包带子垂下来,随着山风轻轻拍打我的肩膀。
"继续。"她调整呼吸的样子像在数节拍,"我数三下。"
最终登顶时,我们坐在岩壁边缘喘气。蓝桉的右手掌根擦破了一块皮,血珠渗进那些常年写代码留下的薄茧里。我掏出口袋里的创可贴——草莓图案的,铃铛昨天硬塞给我的——她却摇摇头,从帆布包里取出酒精棉片。
"会疼。"我忍不住说。
她擦拭伤口的动作顿了顿,忽然把棉片递给我:"那你来。"
山风掠过我们之间的空隙。蓝桉的手腕比想象中纤细,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随着脉搏微微跳动。当我小心翼翼地消毒时,她忽然轻声说:"昨天你发烧时的呼吸频率,和唱高音时一模一样。"
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,烫得我差点拿不稳棉片。她的眼镜片反射着云层移动的轨迹,而我注意到她耳后有一小块没擦干净的防晒霜,白得像未干的修正液。
下午的野外急救课上,教官让我们练习包扎。蓝桉作为班长示范头部包扎,需要同学当模特。我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铃铛一把推了出去。
"闭眼。"蓝桉展开绷带,声音突然变得很近。
黑暗中,绷带绕过我的额头,她的指尖偶尔擦过发际线,像蝴蝶停驻般轻盈。我能闻到她手上残留的酒精味,混合着某种松木气息的文具香。当绷带缠到第三圈时,她忽然停顿了一下——
"有个白头发。"她的呼吸拂过我睫毛,"要拔吗?"
我僵在原地,感觉心跳声大得整个操场都能听见。蓝桉的动作却很干脆,轻微的刺痛后,她将那根白发举到我眼前。在阳光下,它呈现出半透明的银灰色,像一根被拉直的时间纤维。
"纪念你的第一根白发。"她把它夹进实践手册的扉页,动作轻柔得像在保存某个重要数据。
傍晚的自由活动时间,我们溜到基地后山的观景台。铃铛变魔术似的掏出三根冰棍,这次是混合莓果味。蓝桉从帆布包里取出折叠小风扇,对着我们三个人的冰棍吹。
"明天就回去了。"铃铛突然说,发绳上的铃铛随着她晃腿的动作叮当作响。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水泥地上,纠缠成一幅抽象画。蓝桉的小风扇发出细微的嗡嗡声,像是给这一刻配上背景音。当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我的手腕时,我没有躲开——那里还残留着早晨系安全绳时的温度,像某种隐秘的锚点,将我们固定在不断流逝的时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