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娘尖利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。
阿缇垂眸,瞧着神色淡漠的魏劭。
当“送入洞房”的喊声终于响起。
阿缇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,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冰冷的青砖。
魏劭站在原地,看着她远去的背影。
恍惚间看见兄长临终前不能闭上的双眸。
尸横遍野的辛都城,还有祖父、父亲和阿兄的灵堂上,屡屡发难的族人。
哭得崩溃的母亲,故作坚强撑起整个家族的祖母。
太多太多人出现在他眼前。
而今,他为了得到磐邑印信,最后竟然应允在辛都成婚。
他胸口一阵阵抽疼。
仇家之女成了他的妻,何其荒诞。
新房内,阿缇取下发饰。
她望着铜镜里苍白的脸,玉玦在掌心发烫。
那是母亲留给她的物什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她忽然抬眸,只见魏劭推门而入。
魏劭“你自己今日先安置了吧。”
这话阿缇求之不得,她尚且还没有做好与魏劭同床共枕的准备。
阿缇轻欠了欠身。
她正要送魏劭出现,却见魏劭脚下踌躇。
魏劭“还有一句话要奉告于你。”
魏劭“我素来厌恶自作聪明之人,盼你能知进退。”
她突然抬眼,烛光映得脸色愈发苍白。
阿缇扯了扯嘴角,并未应声。
自然,魏劭也没有那般耐性。
魏劭“辛都不适合你久留,明日我就派人护送你回渔郡。”
渔郡,巍国都城。
阿缇明白他的意思。
阿缇“妾多谢巍侯。”
魏劭甩了甩袖子预备离开,阿缇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阿缇“还望巍侯保重。”
魏劭的脚步在门槛处顿住,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身后传来门合拢的轻响。
阿缇终于卸下了伪装,瘫坐在床榻上。
半夏匆匆从外头进来,望着她苍白的面容满是怜惜。
半夏“女君昨夜来了葵水,您一来葵水就腹痛不已,今日婚仪上奴婢担忧您撑不住。”
阿缇摇了摇头,腹痛一阵阵的。
她有些无力地倚靠在床榻边,语气低低的。
阿缇“韦娘呢?”
半夏“韦娘去替女君准备姜枣茶了,女君且等等。”
阿缇这时才听出她话里已经唤自己“女君”了。
是了,她已经嫁给了魏劭。
魏劭是君侯,是男君,那么她便是女君了。
阿缇愈发觉得疼。
她蜷起身子,冷汗浸透里衣。
半夏心疼,替她换下了婚服。
姜枣茶送来时,她望着碗中沉浮的枣子。
她突然想起幼时伯母熬煮的药汤。
她自幼体弱,若不是生在乔家,还不知能否安安生生养到如今。
伯母自小盯着她喝药汤,她怕苦。
那时候阿兄就会偷偷溜进来,将一块饴糖藏在帕子里。
她也总以为伯母不知道。
后来她才知道,原来伯母都知道。
家里所有人都一心一意护着她,但她从不是温室里的花。
她盯着那碗姜茶,视线渐渐模糊。
所以,日子会越来越好的,不是么?
韦娘和半夏伺候她睡下,二人离开时吹灭了烛火。
韦娘喜忧参半,她以为成了婚就会好的,可如今这般镜境况更让她们难受。
韦娘嘱咐半夏几句,半夏点了点头。
从青石小路绕道到厨房去,外头还是热热闹闹的。
前厅婚宴还未结束。
半夏盯着路小心翼翼走着,生怕被石子绊到了。
忽然身后有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,掺着几分笑意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