培养舱开启的瞬间，清瑶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。
舱内液体退去时，她看见自己的手指——真实的、血肉构成的手指，正按在强化玻璃内侧。这具身体没有道痕，没有灵力波动，只有右手虎口处一道细小的疤痕，那是她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被试管划伤留下的。
"记忆同步率98.7%，实验体苏醒程序完成。"
机械女声从头顶传来。清瑶猛地抬头，看到舱外站着穿白大褂的自己。更准确地说，是年长二十岁的林清瑶博士，她眼角已有细纹，左耳戴着熟悉的玄冰玉坠改造成的耳钉。
"欢迎回来，第100号。"年长的自己递来一套病号服，"歌者文明的二维牢笼困不住你，看来混沌灵根比我们预计的更稳定。"
清瑶抓住对方手腕："墨渊说的火种是什么？"
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警报红色。年长的林清瑶脸色骤变，快速在平板上划动："他们发现你逃逸了，我们必须——"
爆炸声从走廊尽头传来。清瑶看到金属墙壁像宣纸般被轻易撕开，二维化的歌者触手从裂缝中钻出，所经之处三维空间迅速塌陷成平面。
"走！"年长的自己将她推进通风管道，"去舰桥启动方舟，记住火种不是物品而是——"
管道塌陷截断了后半句话。清瑶在黑暗爬行中摸到手臂内侧微微凸起的编码：TS-100。这不是烙印，而是直接刻在基因里的标记。
通风管道尽头是艘梭形飞船的控制室。清瑶跌落在主控台前，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：【反物质引擎预热 00:04:59】。当她触碰操作界面时，系统立即识别了她的生物信息：
【权限确认，林清瑶博士】
【方舟协议最终阶段启动】
【是否执行文明播种程序？】
舷窗外，歌者文明的母舰正在解体。无数二维化的宇宙从破裂的舱室飘散而出，像一场诡异的星空葬礼。清瑶突然在其中看到熟悉的水墨画卷——修真界的残影正在消散，墨渊栽种的桃树最后一片花瓣化作数据流。
"确认执行。"她按下控制键。
飞船剧烈震动，全息星图在控制室展开。清瑶看到数百个光点从母舰残骸中飞出——那是量子化的修真者魂魄，正被方舟的引力场捕获。最亮的一个光点径直穿透船舱，在她面前凝聚成人形。
苏清珩的量子幽灵比画卷里清晰许多。他军装制服的左胸别着"观测者09"的金属铭牌，但半边身体已经数据化，露出内部流动的星云图。
"他们篡改了方舟协议。"他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杂音，"所谓播种，是把文明压缩成二向箔发射出去。"
清瑶调出操作日志，瞳孔骤缩。记录显示，前99次实验里，方舟从未真正寻找新家园，只是在不断重置同一个模拟宇宙。
"燃料舱。"她突然起身，"带我去看反物质燃料舱。"
燃料舱的景象让清瑶胃部痉挛。
数千个透明胶囊悬浮在磁约束场中，每个胶囊里都蜷缩着一个清瑶的克隆体。她们颈侧跳动着金色道痕，胸口贴着编号标签。最近的胶囊上写着：TS-099，混沌灵根成熟度100%。
"道痕是燃料。"苏清珩的幽灵轻触胶囊，"每次轮回成熟到极致的混沌灵根，都会被收割来驱动方舟。"
清瑶的指尖按在TS-099的胶囊上，突然接收到的记忆让她踉跄后退——第九十九个自己不是死在寒潭，而是被年长的林清瑶亲手注入神经毒素，在极度痛苦中灵根结晶化。
"母亲知道吗？"她声音嘶哑。
"知道。"苏清珩的投影闪烁，"所以她临终前给你留下玉坠，那里面藏着——"
警报声打断了他。舱壁突然透明化，露出外面震撼的景象：歌者母舰的核心正在展开，变成一张足以包裹恒星系的二维巨网。网上每个节点都挂着一幅水墨画，记录着清瑶前99次轮回的死亡瞬间。
"降维武器充能完毕。"飞船AI冷静播报，"预计接触时间00:02:17。"
清瑶跑回控制室时，发现操作界面已被锁定。屏幕上跳动着年长自己的全息留言："火种不是物品，是选择。第100次实验的真正变量，是让你自己决定——成为燃料，还是点火人。"
倒计时跳到00:01:30，歌者的二维巨网开始收拢。最近的修真界画卷里，清瑶看到二维化的墨渊正在用剑刻字。当画面放大，她认出那是母亲未说完的警告：
"他们才是人类最初的叛徒——方舟计划委员会。"
"有第三种选择。"
苏清珩的幽灵突然接入飞船主控系统。他的数据流在控制台上拼出一段古老代码，清瑶立刻认出——这是她在现实世界实验室里编写的后门程序。
"把反物质引擎改造成量子隧穿装置。"他的投影开始消散，"我们可以把整个修真界送进递归宇宙的夹层。"
清瑶的双手在控制台上飞舞。随着代码输入，燃料舱的克隆体胶囊一个个开启，里面的道痕结晶飘出，在她周围旋转成星环。TS-099的结晶最后出现，里面封存着九十九世轮回的全部记忆。
"需要有人留在外面引爆装置。"苏清珩的幽灵几乎透明，"这次换我——"
清瑶一把抓住他数据化的手腕："不，这次我们一起。"
她将TS-099的结晶按进自己心口。剧痛中，九十九个清瑶的记忆洪流般涌入，她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轮回做出的选择：有的成为冷酷的观察者，有的甘愿化作燃料，最年轻的抱着第100号培养舱跳进黑洞...
"我明白了。"鲜血从她嘴角溢出，"火种是..."
二维巨网接触飞船的瞬间，清瑶启动了改造后的引擎。量子风暴席卷一切，她看到修真界的画卷在数据流中重组，墨渊的桃树在虚空中生根发芽。歌者文明的触手在降维中扭曲破碎，而苏清珩最后的幽灵对她微笑：
"是爱，清瑶。能跨越维度的，只有这个。"
递归宇宙的夹层像母亲的子宫般温暖。
清瑶漂浮在量子泡沫中，看着新生的修真界在眼前展开。这个宇宙很小，只有原来的万分之一，但每颗星球都带着熟悉的剑气与药香。在核心处，一株桃树正在真空中开花结果。
她伸手触碰最近的桃花，花瓣上浮现墨渊留下的最后信息：【找到归零者】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清瑶转身，看到第100号培养舱里的自己赤足走来。这个清瑶没有道痕，眼神干净得像初生婴儿。
"我是你删除的善良人格。"少女轻声说，"也是最后的火种保管员。"
她展开手掌，掌心躺着一枚未激活的玄冰玉镯。清瑶接过玉镯时，看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：
"给第一百次轮回的自己——这次要幸福。"
远处，归零者的舰队正在穿越维度裂缝。清瑶将玉镯戴在少女腕上，轻声道：
"该醒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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