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瑶睁开眼时，世界已化作一幅水墨长卷。
她的身体被二维化，像墨线勾勒的剪影，铺展在无垠的宣纸之上。远处山峦是淡青色的晕染，剑峰如笔锋斜挑，而她自己——衣袂飘飞，青丝如瀑，却薄如蝉翼，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碎裂。
“这就是降维后的修真界？”
她试着抬手，指尖却穿透了自己的身体，像触碰水面般激起细微的涟漪。没有痛感，没有血肉，只有墨色在纸上游走，勾勒出她的轮廓。
——她成了一张画。
而画外，是歌者文明的黑暗森林画廊。
“清瑶。”
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画卷边缘传来。
她猛地转头，墨线勾勒的长发在纸上荡开波纹。画外，一只覆着银白色机械甲的手轻轻抚过画卷表面，指尖点在她的“肩膀”上。
“墨渊？”
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幻觉。但下一秒，画卷的一角被掀开，她看到了他的脸——或者说，他的“数据残影”。
他的身形介于实体与虚影之间，像是被强行拼凑的碎片，右臂缺失，左眼闪烁着不稳定的二进制流光。而他的脚下，竟是一株扎根于画卷的桃树，花瓣飘落时，在二维世界里划出十一维的涟漪。
“你醒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，“我们时间不多。”
清瑶盯着那株桃树。
每一片花瓣的飘落轨迹，都精确对应着猎户座星云某处的引力波异常。这不是普通的树——这是某种宇宙参数调节器。
“你做了什么？”她问。
墨渊的残影微微侧头，像是在接收某个遥远频段的信号。
“我把自己写进了修真界的底层代码。”他回答，“现在，我是这个二维宇宙的‘观察者’。”
画卷外，歌者文明的触手生物正在装裱新的战利品。
清瑶看到无数被二维化的世界悬挂在虚空之中——有些是修真界的不同时间线，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文明。其中一幅画格外刺眼：寒潭底的星舰残骸，被精细地描绘成水墨风格，而画中“清瑶”的尸体漂浮在潭水里，心口插着金属残片。
“第九十八次轮回的终点。”墨渊低声道，“歌者喜欢收藏失败品。”
清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，却只抓到一片虚无。她现在是画中人，连愤怒都只能以墨色深浅表达。
“苏清珩呢？”她问。
墨渊沉默了一瞬。
“他把自己拆解成了量子幽灵，混进了歌者的舰队。”
“为了什么？”
“为了给你争取时间。”
墨渊的残影突然波动，像是信号受到干扰。他猛地抬头，看向画卷之外的某处。
“他们发现我了。”
画卷突然被无形的手掀起，清瑶的视野天旋地转。
她看到画廊的全貌——一个巨大的环形空间，墙壁上挂满二维化的宇宙，而中央悬浮着一颗漆黑的球体，表面流淌着数据流般的光纹。
“归零核心。”墨渊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，“歌者用它重置不稳定的世界。”
清瑶的视线锁定在核心旁的一幅画上。
那是一个现代都市的二维投影，高楼大厦被简化成水墨线条，而画面角落里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低头记录数据——她的脸，赫然是清瑶自己。
“现实世界……”她喃喃道。
墨渊的残影突然剧烈闪烁。
“清瑶，听好。”他的声音变得急促，“歌者不是敌人，归零者也不是——他们只是程序，执行着‘方舟计划’的底层协议。”
“什么协议？”
“当实验体觉醒到临界点，系统会强制降维，确保‘火种’不外泄。”
“火种？”
“混沌灵根的真正用途。”
墨渊的残影开始崩解，桃树的花瓣疯狂飘落，在二维世界里掀起风暴。
“找到第100号培养舱……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，“她才是……”
下一秒，画卷被暴力合拢。
清瑶的世界重归黑暗。
当光再次出现时，她已不在画廊。
她站在一片虚无中，脚下是浩瀚星图，而面前——是一扇门。
门上刻着熟悉的纹路：玄冰玉镯的星图，放大亿万倍后，竟成了宇宙的脉络。
“星门……”
她伸手触碰门扉，掌心传来冰冷的金属质感。
而门后，传来机械女声的播报：
【检测到混沌灵根载体】
【第100次递归实验，启动】
门缓缓开启。
清瑶看到——
另一个自己，正从培养舱中苏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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