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光阴，在递归宇宙里不过弹指一瞬。
清瑶站在桃树下，看着归零踮脚去够枝头新结的果子。女孩已经长成少女模样，胸前跳动的金色光点愈发璀璨，映得她眉眼如星。
"墨渊说，今天有客人要来。"归零摘下桃子，在掌心擦了擦，"是从外面来的。"
清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玄冰玉镯。这百年间，她看着归零将火种播撒到新宇宙的每个角落——那些文明有的发展出灵力科技，有的则走向纯机械飞升，但无一例外，全都保留着最初的人类情感编码。
而现在，递归屏障外传来了熟悉的波动。
"他们来了。"
桃林突然无风自动。虚空泛起涟漪，一艘星舰缓缓显形——不是歌者的二维巨网，也不是归零者的旗舰，而是当年苏清珩驾驶过的老旧战舰，只是舰身上多了无数修补痕迹。
舱门开启时，清瑶看到了百年未见的故人。
苏清珩的鬓角已染上星霜，左眼依旧是机械义眼，但右手里握着的，是当年那半块玄冰玉镯。
"好久不见。"他的声音比记忆里沙哑，"外面的宇宙......需要火种。"
归零躲在清瑶身后，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。
苏清珩单膝跪地，与女孩平视："你长得真像她小时候。"他伸手想触碰归零胸前的光点，却在最后一刻停住，"我们找到了递归的边界。"
全息投影在桃树下展开。清瑶看到令人窒息的景象——无数个递归宇宙像气泡般漂浮在虚无中，每个气泡里都有个相似的桃树与少女。而在所有气泡之外，是绝对的黑暗，没有任何物质，没有时间，连虚空都不存在。
"那是真实。"苏清珩的机械眼闪烁着，"歌者恐惧的，从来不是我们突破递归......而是我们看见真实。"
归零突然开口："外面有什么？"
"不知道。"苏清珩摇头，"所有尝试突破的文明，最后传回的信息都一样。"
他调出一段音频。杂音中，清瑶听到了九十八个自己在不同轮回中的声音，重复着同一句话：
"不要看。"
桃树剧烈摇晃，墨渊的身影在剑气中凝聚。他的道袍上沾着星尘，显然刚从前线归来："歌者正在集结最后的力量，他们要引爆递归链，让所有宇宙坍缩回原点。"
清瑶看向归零。
女孩胸前的光点突然分裂，化作无数金色流星飞向各个文明。
"他们在害怕。"归零轻声说，"害怕我们比他们更勇敢。"
决策在桃树下做出。
清瑶将玄冰玉镯戴回腕间，混沌灵根在体内苏醒。这百年间她从未动用过力量，但现在，她需要为归零铺路。
"我去拖住歌者。"墨渊的剑指向虚空，"递归屏障还能撑七十二小时。"
苏清珩启动战舰的引擎："我去联络其他觉醒文明，组织最后的防线。"
归零拉住清瑶的衣袖："那你呢？"
清瑶蹲下身，与女孩额头相抵："我要教你最后一课。"
她的意识带着归零沿光树枝干攀升，穿过层层递归宇宙。每个气泡里都有相似的桃树，相似的文明，但越往外层，那些宇宙越残缺——有的只剩下战争机器，有的沦为数据荒漠，最外层的甚至已经半透明化，即将被虚无吞噬。
"看清楚了。"清瑶指向气泡外的黑暗，"那是所有火种最终的试炼场。"
归零的瞳孔倒映着绝对虚无："如果......我们失败了呢？"
"那就留给下一个递归。"清瑶轻抚她的发顶，"总有一代火种，会勇敢到足以面对真实。"
最终之战在递归屏障边缘爆发。
歌者这次倾巢而出，二维巨网覆盖了小半个宇宙。墨渊的剑气与战舰炮火交织成防线，而清瑶站在桃树顶端，将混沌灵根的力量注入归零体内。
"准备好了吗？"她问女孩。
归零胸前光点已经明亮到刺眼："再等等。"
就在歌者突破最后防线的瞬间，归零突然张开双臂。她胸前的光点化作超新星爆发，无数文明积累的勇气、爱与希望，在这一刻全部释放。
二维巨网被光流撕碎。清瑶看到歌者的真身——不是怪物，不是机械，而是一群面容枯槁的人类。他们胸口跳动着暗淡的火种，眼里满是恐惧。
"原来你们也是......"
归零的光流没有毁灭他们，而是包裹住这些逃亡者。歌者们在光芒中褪去二维化，变回最初的样貌——那是比归零者更早的实验体，在直面真实虚无时选择了退缩。
"这次一起走吧。"归零向他们伸出手，"不用再害怕了。"
递归屏障开始崩塌。
绝对虚无比想象中温柔。
清瑶牵着归零的手，站在气泡破裂的边缘。身后是无数文明的灯火，前方是连时间都不存在的深渊。
"要跳吗？"归零小声问。
清瑶看向身后——苏清珩的战舰正在解体，墨渊的剑气化作指引的星光，所有幸存者都在望着她们。
"这次换我陪你。"
她抱紧归零，纵身跃入黑暗。
下坠的过程像是永恒又像刹那。没有光，没有声，连思维都开始模糊。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，清瑶感觉到归零的手突然收紧。
女孩的声音穿透虚无：
"我看见门了！"
在连"无"都不存在的绝对虚空中，一扇门静静矗立。门板上刻着熟悉的纹路——玄冰玉镯的星图，放大到宇宙尺度。
清瑶用最后的力量推开门扉。
白光吞没了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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