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淮屹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睁开眼睛。视线聚焦时，他正躺在一张金属手术台上，手腕和脚踝都被皮带紧紧绑着。房间的墙壁是惨白的瓷砖，天花板中央垂下一盏刺眼的手术灯，光线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。
他试着动了动手指，皮带勒得很紧，皮肤上已经留下了红印。喉咙干得发疼，像是有砂纸在里面摩擦。他记得最后的画面——棠懿娴融化的脸，无数个培养舱里的克隆体，还有那句重叠的"欢迎回家，038号样本"。
门突然开了。棠懿娴走了进来，穿着白大褂，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。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，右眉尾的那颗痣清晰可见。唯一不同的是，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，像是一潭死水。
棠懿娴"醒了？"
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手术台边的器械车上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托盘上放着几支注射器和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。
晏淮屹盯着她，没说话。他不知道这个棠懿娴是真是假，是投影还是实体。经历了那么多，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。
棠懿娴拿起一支注射器，走到手术台边。
棠懿娴"别紧张，只是常规检查。"
她的语气很平淡，像是在对一个普通病人说话。
晏淮屹感觉她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手臂，冰凉的。他猛地挣扎起来，皮带摩擦着皮肤，火辣辣地疼。
晏淮屹"你到底是谁？"
棠懿娴没停手，用酒精棉在他胳膊上擦了擦。
棠懿娴"我是棠懿娴。难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？"
她举起注射器，针头对准他的血管。
晏淮屹"你不是她。"
晏淮屹看着她的眼睛
晏淮屹"棠懿娴不会这么对我。"
棠懿娴把针头插进去，推了推活塞。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入他的血管。
棠懿娴"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她？就因为我在你胳膊上扎了一针？"
她笑了笑，那笑容带着一丝嘲讽
棠懿娴"晏淮屹，你对棠懿娴的了解，到底有多少？"
晏淮屹感觉一阵寒意从注射部位蔓延开来，迅速传遍全身。他的视线开始模糊，身体变得瘫软无力。
晏淮屹"你给我注射了什么？"
棠懿娴"让你冷静下来的药。"
棠懿娴"我们有很多话要谈，我不希望你太激动。"
棠懿娴拔掉针头，用棉球按住针孔
她转身走到房间另一边的电脑前，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。屏幕亮了起来，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。
晏淮屹努力想保持清醒，但眼皮越来越重。他看着棠懿娴的背影，突然觉得很陌生。这个女人，和他结婚三年的女人，到底是谁？
棠懿娴"还记得我们的婚礼吗？"
棠懿娴突然开口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。
晏淮屹的意识有些恍惚，但婚礼的画面还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教堂，鲜花，宾客，还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棠懿娴。她站在他对面，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，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。
棠懿娴"那天，你在誓词里说会爱我一辈子。"
棠懿娴转过身，看着他
棠懿娴"你说的是真心话吗？"
晏淮屹想回答，却发不出声音。药物在他体内发挥着作用，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。
棠懿娴走到手术台边，弯下腰，凑近他的脸。
棠懿娴"你知道吗？我从来没相信过你的话。"
她的呼吸带着消毒水的味道，洒在他的脸上
棠懿娴"从一开始，我就知道这是一场商业联姻。你需要晏家的继承人，我需要一个身份来掩盖我的目的。我们各取所需，仅此而已。"
晏淮屹的心里一阵刺痛。他知道这是联姻，他也知道棠懿娴从来没爱过他。但听到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，还是觉得很难受。
晏淮屹"那明信片呢？"
他用尽全力，终于挤出几个字
晏淮屹"那些寄到每个城市的明信片，都是假的吗？"
棠懿娴直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。
棠懿娴"明信片是真的。"
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是在自言自语
棠懿娴"每个城市，都是我逃亡的地方。我以为我逃得掉，没想到..."
她顿了顿，没再说下去。
晏淮屹看着她的背影，突然意识到什么。
晏淮屹"你一直在被人追杀？"
棠懿娴转过身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。
棠懿娴。"追杀？也许吧。或者说，是在被追捕。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，所以他们不会放过我。"
晏淮屹"他们是谁？"
棠懿娴走到他身边，伸出手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。
棠懿娴"你不需要知道。"
她的手指很凉，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温柔
棠懿娴"晏淮屹，你是个好人。不该被卷入这些事里。"
晏淮屹感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，就像棠懿娴做实验时那样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。她的皮肤冰凉，腕骨突出得硌手。
棠懿娴的身体僵了一下，然后试图挣脱。
棠懿娴"放开我。"
晏淮屹反而握得更紧。
晏淮屹"告诉我真相。"
他的声音虽然微弱，但很坚定。
棠懿娴看着他，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棠懿娴"真相？真相就是，你只是我的实验对象。038号样本，记得吗？"
晏淮屹的心沉了下去。这句话像一把刀，刺穿了他最后的希望。
棠懿娴用力挣脱他的手，后退了几步。
棠懿娴"你休息一下吧。等你醒了，一切都会结束的。"
她转身走出房间，关上了门。
门锁的声音传来，晏淮屹的意识彻底模糊了。在他陷入黑暗之前，他好像听到棠懿娴在门外叹了口气，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晏淮屹再次醒来。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手术台上了，而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。房间很暗，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。
他坐起身，感觉头痛欲裂。身上的皮带已经不见了，手腕和脚踝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。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，是棠懿娴常用的那种。
他下了床，走到窗边，拉开窗帘。外面是一片陌生的景象。他好像在一栋别墅里，周围是茂密的树林。远处，隐约能看到雪山的轮廓。
棠懿娴"醒了？"
棠懿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晏淮屹转过身，看见她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，上面放着一杯水和几片药片。
晏淮屹"这是哪里？"
棠懿娴"冰岛。"
棠懿娴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
棠懿娴"吃了药，你的头会舒服点。"
晏淮屹没动。
晏淮屹"为什么带我来这里？"
棠懿娴"因为这里是终点。"
棠懿娴看着他，眼睛里带着一种晏淮屹从未见过的疲惫
棠懿娴"也是起点。"
晏淮屹拿起药片，放进嘴里，喝了口水咽下去。
晏淮屹"你到底想干什么？"
棠懿娴在床边坐下，看着窗外的雪山。
棠懿娴"我想结束这一切。"
她的声音很轻
棠懿娴"他们追求永生，想通过记忆移植来实现。但他们不知道，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。"
晏淮屹"记忆移植？"
晏淮屹想起了那些培养舱里的克隆体
晏淮屹"那些棠懿娴..."
棠懿娴"都是失败品。"
棠懿娴打断他
棠懿娴"他们想用我的记忆和基因，制造出完美的复制体。但记忆是无法复制的，每个人的经历和情感都是独一无二的。"
她转过头，看着晏淮屹
棠懿娴"就像你，038号样本。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成功案例，但其实，你只是他们众多实验品中的一个。"
晏淮屹的心一阵冰凉。
晏淮屹"那我记忆中的棠懿娴..."
棠懿娴"是真的，也不是真的。"
棠懿娴的眼神很复杂
棠懿娴"我确实和你结了婚，也确实爱过你。但那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。我需要接近你，利用晏家的资源来对抗他们。"
晏淮屹"所以，一切都是假的？"
晏淮屹的声音开始颤抖。
棠懿娴"不是假的。"
棠懿娴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他的手
棠懿娴"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。晏淮屹，在和你相处的三年里，我真的爱上你了。"
她的手很凉，但这次，晏淮屹没有挣脱。
晏淮屹"那你为什么还要..."
棠懿娴"因为我没有选择。"
棠懿娴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
棠懿娴"他们抓了我的家人，逼我交出研究成果。我只能假意合作，暗地里寻找机会摧毁他们的实验室。"
她顿了顿，深吸一口气
棠懿娴"现在，机会来了。"
晏淮屹看着她，突然明白了。
晏淮屹"你带我来冰岛，是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基地？"
棠懿娴点点头。
棠懿娴"就在那座火山下面。他们以为我已经屈服了，其实我一直在寻找摧毁整个系统的方法。"
她站起身，走到窗边
棠懿娴"明天，他们会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次实验。到时候，我会启动自毁程序，和这个基地一起消失。"
晏淮屹的心猛地一紧。
晏淮屹"不行！你不能这么做！"
棠懿娴转过身，看着他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。
棠懿娴"这是唯一的办法。只有这样，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，保护你和所有人。"
晏淮屹"那你呢？"
晏淮屹抓住她的手
晏淮屹"你想过后果吗？"
棠懿娴"我早就想好了。"
棠懿娴的眼神很坚定
棠懿娴"从我开始这个计划的那天起，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。"
晏淮屹看着她的眼睛，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寄那些明信片。她不是在报复，而是在告别。每一张明信片，都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痕迹。
晏淮屹"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。"
晏淮屹紧紧握住她的手
晏淮屹"我们一起想办法。一定还有别的出路。"
棠懿娴看着他，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。
棠懿娴“晏淮屹，对不起。”
她扑进他怀里，紧紧抱住他
棠懿娴"对不起，把你卷进来。对不起，骗了你这么久。"
晏淮屹抱着她，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。他知道，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。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，他都要陪在她身边。
晏淮屹"别哭了。"
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
晏淮屹"我们一起面对。"
棠懿娴抬起头，看着他，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爱意。她踮起脚尖，吻了吻他的嘴唇。这个吻很轻，却带着无尽的深情。
晏淮屹回应着她的吻，心里暗暗发誓，无论如何，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女人。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，他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。
窗外的雪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美丽，仿佛在见证着这段注定不平凡的爱情。晏淮屹知道，明天将会是一场恶战，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。只要能和棠懿娴在一起，他什么都不怕。
晏淮屹的拇指摩挲着棠懿娴腕间的青色血管。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无名指内侧，那里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白痕，是结婚戒指常年佩戴的印记。冰岛的寒夜让室内空气都带着冰晶感，但她掌心汗湿的触感却异常灼热。
晏淮屹"他们有多少人？"
他数着腕表秒针走动的声音，金属外壳在虎口压出红印。床头柜上的药片铝箔板被光线切成两半，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棠懿娴的指甲掐进他后背。
棠懿娴"十七个，包括三个基因编辑专家。"
她突然咬住他的耳垂，湿热气息里混着牙齿轻颤
棠懿娴"别碰通风管道，有神经毒素。"
床头柜抽屉突然发出轻响，晏淮屹反手摸出半盒尼古丁贴片。三年婚姻他从没见过棠懿娴抽烟，但她现在撕贴片的动作比外科医生还精准。薄荷醇气味漫开的瞬间，别墅铁门传来密码锁转动声——三短两长，和棠懿娴睡前轻叩床头的节奏一模一样。
棠懿娴"还记得周年纪念你送我的那把拆信刀？"
棠懿娴把药片碾碎撒进玻璃杯，透明结晶遇水泛起蓝雾
棠懿娴"厨房第三个抽屉左数第二把。"
她吻上来时带着苦杏仁味
棠懿娴"十五分钟后警报会响，用消防斧砸生物识别仪。"
门把手下压的咔嗒声里，晏淮屹扯断了窗帘绳。亚麻布料坠落的刹那，他看见棠懿娴眼底跃起两簇小火苗，像极了三年前在实验室第一次见她时，烧杯里跳动的蓝绿色火焰。只是此刻她嘴角的笑比手术刀还锋利
棠懿娴"记住，看见穿灰色西装的就跑。"
铁门彻底滑开的瞬间，晏淮屹抱着棠懿娴滚进衣帽间。镜子倒映出六个持枪黑影，而他后颈突然贴上片冰凉的尼古丁贴片——和记忆里无数个失眠夜，棠懿娴偷偷给他贴在睡衣内侧的位置分毫不差。晏淮屹反手关上衣帽间柜门时，听见锁舌弹回的声响震落了衣架上的貂皮大衣。沉重衣料砸在肩头的瞬间，六双军靴踏过大理石地面的哒哒声正从客厅中央蔓延开来。他屏住呼吸数到第八秒，鼻腔突然窜进一股熟悉的雪松须后水味——去年结婚纪念日他拆开的那瓶，此刻正混着硝烟气息从门缝底下渗进来。
"夫人说需要补充神经镇定剂。"灰西装的声音贴着门板滑进来，带着牙科医生检查牙齿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，"第七实验室的38号样本昨夜出现记忆排斥反应。"
衣帽间的挂衣杆突然轻微震动。晏淮屹垂眼看见棠懿娴赤脚站在羊绒地毯上，脚趾蜷缩成紧握的拳头形状。他摸到她后颈汗湿的发卷，才惊觉抱着的身体正在发烫，像实验室里即将沸腾的反应釜。
"样本体征数据......"灰西装的话语突然中断，随后是玻璃杯碎裂的脆响。晏淮屹猛地撞开柜门，消防斧在掌心震出细密的麻疼——这个动作棠懿娴演练过十七次，每次他都会在斧刃劈中生物识别仪的瞬间，看见她眼中闪过当年在婚礼宣誓时的那种空白。
金属柜门轰然倒地的刹那，晏淮屹终于看清客厅里的景象。六个黑衣人呈半月形包围着沙发，而本该坐在那里的棠懿娴却不见踪影。茶几上的玻璃杯裂成蛛网状，浅蓝色液体在月光里泛着磷光，像极了那些培养舱里漂浮的克隆体。
"抓住他！"灰西装的声音突然拔高。晏淮屹旋身躲过长枪时，斧柄重重磕在玄关柜上。陶瓷花瓶应声而碎，水流里漂浮着半张撕碎的明信片——是他去年生日收到的那张冰岛极光，此刻背面用口红写的坐标正被水渍晕成模糊血痕。
后腰突然贴上温热的呼吸。
棠懿娴"向左滚！"
棠懿娴的声音裹着硝烟味灌进耳朵，晏淮屹看见她右手握着那把拆信刀，刀刃还在往下滴暗红色液体。而本该站在她身后的黑衣人正捂着颈动脉跪倒，军靴在地毯上洇开深色花斑。
消防斧脱手的瞬间，晏淮屹抓住她手腕撞向二楼扶手。栏杆外传来直升机旋翼的轰鸣，三架银灰色飞机正从雪山顶俯冲下来。他低头咬住她耳坠扯断银链，尖锐的金属钩划过后颈时，终于想起那个被遗忘的细节——三年来每个雷雨夜，棠懿娴都会摸着他后颈说这里最脆弱，却在刚才贴尼古丁贴片时刻意避开了相同位置。
棠懿娴"现在信我了？"
她突然笑出声，拆信刀抵住他喉结。晏淮屹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流血的嘴角，还有门外越来越近的高频警报声。而她无名指上那道白痕，此刻正压着他腕间最剧烈跳动的动脉。
……［未完待续］……
我和你对视的瞬间，眼睛里下了无数场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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