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夜急诊

晏淮屹的指腹抚过照片背面的字迹，墨水微微晕染的边缘像圈未干的泪痕。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密集起来，他抬头看见棠懿娴正试图撑起身，病号服领口滑下，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输液针眼。

棠懿娴"想听你弹《致爱丽丝》。"

她的声音气若游丝，却准确击中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——那是他大学时在琴房弹给她听的第一支曲子。

张伯在长椅上动弹了一下，发出半梦半醒的呓语

张伯"小少爷的钢琴该调音了..."

晏淮屹蹑手蹑脚走过去，从老人西装内袋摸出个牛皮笔记本，翻开的纸页上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乐理笔记，最后一页粘着张超市收据，购买项目那一栏列着"婴儿钢琴玩具"。

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。晏淮屹冲回病床边时，正看见护士将除颤仪电极片按在棠懿娴胸口。绿色心电波纹在屏幕上扯成直线，像根突然绷断的琴弦。他想抓住她垂落的手，却被医生拦住手臂。

NPC"晏先生，请您冷静。"

白大褂胸前的铭牌反光刺痛眼睛

NPC"患者早该做剖宫产手术。"

棠懿娴突然睁开眼，拽住晏淮屹的领带将他拉低。消毒水气味里混进熟悉的栀子花香，他听见她用气声在耳边说

棠懿娴"琴谱在机场储物柜...密码是宝宝的生日。"

他低头看见她枕头下露出半截琴谱，《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》的封面上，粘着张皱巴巴的机票——南京到柏林，三年前的日期，登机口17号。

监护仪突然发出平缓的蜂鸣。护士惊喜的喊声里，棠懿娴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缩，像在按下某个琴键。晏淮屹这才发现自己工作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，线头末端缠着根细细的银链，坠着枚微型U盘，形状像极小的钢琴。

张伯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，屏幕亮起的瞬间，晏淮屹看见屏保是段视频——棠懿娴坐在空荡荡的产房里弹钢琴，腹部隆起像座小山，监护仪的波纹在琴谱上投下绿色阴影。

配角"这是三个月前录的。"

护士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，手里举着个保温桶

配角"她说要是等不到孩子爸爸，就让宝宝先熟悉爸爸的心跳声。"

保温桶开盖的瞬间涌出奶油香气，晏淮屹看见里面躺着个完整的提拉米苏，可可粉撒成了音符形状。

监护仪上的波峰突然变高。棠懿娴的呼吸急促起来，晏淮屹摸到她湿透的掌心紧攥着什么——是粒小小的退烧药，锡箔包装上印着中文说明，生产日期还是三年前那个梅雨季。

晏淮屹"你每天往牛奶里加的..."

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，突然想起这三年来每个失眠的夜晚，书房桌上总出现温牛奶，杯底沉结着细碎的药渣。

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，晏淮屹的手机震动起来。陌生号码发来段语音，棠懿娴的笑声混着婴儿啼哭

棠懿娴"医生说宝宝出生时哭的调门，跟你当年求婚前弹错的那个音符一模一样。"

语音末尾传来金属碰撞声，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钢琴缝里。

张伯突然抓住他手腕，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指向走廊公告栏——泛黄的报纸剪报上，年轻的棠父正在柏林墙前弹奏钢琴，琴盖里藏着个婴儿摇篮。

晏淮屹的手表突然停了，指针卡在凌晨三点十七分。这个时间他记得清楚，三年前那个暴雨夜，棠懿娴蜷缩在玄关，行李箱滚轮上沾着的梧桐树叶，正好是十七片。

护士推着婴儿车从手术室出来，透明舱体里的小家伙攥着个银色物件。晏淮屹凑近看时呼吸一窒——那是枚钢琴形状的U盘，跟他纽扣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
配角"宝宝抓着不肯放。"

护士笑着把U盘塞到他手里

配角"棠小姐说这个要等爸爸来才能插进取景器。"

保温桶里的提拉米苏突然滑落，晏淮屹弯腰去接的瞬间，看见可可粉音符拼出的日期——正是他撕掉登机牌的那天。

U盘插进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时，手术室的门开了。医生摘下口罩说

NPC"母子平安。不过..."

他突然停顿，将张折叠的纸递过来

NPC"产妇口袋里的这个，说要亲手交给你。"

纸张展开的瞬间，晏淮屹听见自动售货机吞币的声响。打印的病历单背面，棠懿娴用口红画了架钢琴，琴键上写着："还记得大学琴房的约定吗？输的人要给孩子当一辈子的钢琴老师。"

婴儿突然开始哭闹，哭声在走廊里荡出奇异的共振。晏淮屹把耳朵贴近保温箱，听见小家伙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旋律——正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，那个被棠懿娴偷偷改过的版本。

……［未完待续］……

冬天会周而复始，该相逢的人会再相逢，所以我们不必总惦记遗憾，而要学会期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