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护仪的警报声把张伯从长椅上弹起来。老人踉跄着扑到病房门口，怀里的保温桶砰地撞在门框上，当归红枣的气味混着消毒水弥漫开来。晏淮屹正用热毛巾擦拭棠懿娴汗湿的额发，听见动静回头时，撞进张伯骤然失焦的瞳孔。
张伯"锅里还炖着汤......"
张伯的拐杖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，不锈钢杖头磕出浅坑
张伯"先生从前低血糖，棠小姐总说当归不够......"
棠懿娴突然睁开眼，指尖在晏淮屹手背上掐出月牙形凹陷。她嘴型无声地翕动，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射向监护仪——绿色波形正随着门外传来的钢琴声起伏，某个高音落下的瞬间，数值突然跳到安全线以上。
棠懿娴"是宝宝......"
她气音微弱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
棠懿娴"听见爸爸公司前台的钢琴声了......"
晏淮屹这才发现床底藏着个蓝牙音箱，屏幕闪烁着南京分公司的WiFi名称。上周视频会议时，助理说他办公室那架斯坦威总在深夜自动发声，保洁阿姨吓得要辞职。
护士推着除颤仪冲进来的瞬间，棠懿娴突然抓住晏淮屹的领带往下拽。距离近得能数清她睫毛上的泪珠，以及每颗泪珠里倒映的监护仪绿光。
棠懿娴"婴儿房的墙纸......"
她说话时牙关打颤，呼吸带着血腥气
棠懿娴"选你办公室那种灰蓝色......"
监护仪突然恢复平稳的蜂鸣。晏淮屹低头看见她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卡在自己领带夹里，金属棱角硌进皮肉，渗出血珠滴在她手背上，和三年前威尼斯明信片上的水渍形状完全重合。
张伯突然扑通跪下，保温桶滚到病床底，红枣在地板上骨碌碌转圈
张伯"老爷临终前说......"
老人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，声音里全是碎玻璃碴
张伯"要是手术台上下不来，就把他的心脏瓣膜......"
棠懿娴的笑声突然炸开在病房。她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，血珠溅在晏淮屹刚掏出的股权转让协议上
棠懿娴"我早就把公司......"
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，指缝涌出的血沫染红协议书上"棠懿娴"的签名。
晏淮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梅雨季，她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，左手无名指上没戴戒指。当时他以为那是无声的告别，此刻才看清协议最后一页的附加条款——"若签署人身故，股权自动转入晏念之名下"，钢笔字迹洇着褐色血渍，像极了婴儿监护仪上那条生命线。
护士撕开棠懿娴病号服领口时，晏淮屹看见她胸口贴着的心电监测贴片下，有道新鲜的手术疤痕。形状蜿蜒曲折，正好是他们公司LOGO的轮廓。他突然想起去年圣诞收到的芬兰明信片，极光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："这里的冬天比手术室暖"。
监护仪又开始尖叫。晏淮屹按住棠懿娴试图拔掉气管插管的手，她掌心里攥着的早教中心缴费单飘落在地，日期是下周一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阳光透过ICU的玻璃窗，在账单上折出彩虹，正好落在"亲子钢琴课"那行。
棠懿娴"告诉宝宝......"
棠懿娴突然咬住他的手腕，血腥味混着栀子花香涌进鼻腔
棠懿娴"爸爸无名指内侧的茧子......不是拉琴练出来的......是三年来拆他寄的每封邮件磨的......"
晏淮屹的手机在这时震动，屏幕上跳出助理的号码。他腾出一只手划开接听键，耳边立刻炸开律师们的争吵声。
宦野舟"晏总！德国医院刚刚来电！"
宦野舟的声音劈裂空气
宦野舟"棠小姐根本没有做肿瘤切除手术！她把那个......"
棠懿娴突然扯掉氧气面罩，抢过手机贴在耳边，血沫喷在屏幕上
棠懿娴"把爷爷当年偷渡时藏在小提琴里的钻石卖了，给宝宝买了十年钢琴课......"
她突然笑出声，眼角却滚下泪珠
棠懿娴"告诉他们，晏淮屹的老婆孩子，用不着他的臭钱......"
手机"啪"地砸在墙上，钢化膜蛛网般裂开。晏淮屹在碎片反光里，看见张伯正把什么东西塞进消毒水推车——那是把柏林爱乐乐团的纪念汤匙，勺柄刻着他们的结婚日期。三年前他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结婚周年礼物，一直以为早就被她丢掉了。
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。晏淮屹感到棠懿娴的手指在他掌心渐渐变冷，却固执地保持着弹琴的姿势。窗外飞来两只白鸽，停在ICU的窗台上，歪着头梳理羽毛，脚环上刻着的字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——左边那只写着"晏"，右边那只写着"棠"。
护士开始拉白布帘的瞬间，晏淮屹突然抓住棠懿娴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。金属内侧抵着指腹的地方，有块不平整的凸起，形状像极了......他猛地掰开戒指内侧，看见三行细如蚊足的刻字：
"晏念之"
"2023.10.17"
"爸爸记得要学小星星"
张伯突然跪倒在婴儿保温箱前，拐杖撞在箱壁上，震得迷你播放器里的钢琴曲变了调。晏淮屹僵硬地转头，看见保温箱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正睁着眼睛看他，左手攥着半片紫罗兰花瓣，右手比出个不成形的OK手势——跟棠懿娴发给他的最后那张照片一模一样。
监护仪的长鸣声里，晏淮屹听见张伯哽咽着说
张伯"先生，太太她......她早就把心脏捐给小少爷了......"
窗外的白鸽突然同时飞起，翅膀带起的风掀动窗帘，露出医院对面大楼楼顶的巨幅广告牌。崭新的钢琴教学广告上，穿白裙的女人坐在斯坦威前微笑，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在聚光灯下璀璨夺目。广告右下角有行小字，晏淮屹嘴唇颤抖着读出声音：
晏淮屹"棠懿娴钢琴工作室，2023年10月17日开学，招收三岁以下音乐神童......"
婴儿突然发出细弱的哭声。晏淮屹颤抖着伸出手，指尖刚触碰到那只抓着花瓣的小手，就被紧紧攥住。他低头看见婴儿左手手腕内侧，有道浅粉色的印记，形状像极了当年棠懿娴被烤箱烫伤的疤痕——不，比那个更像某种符号，某种......等待了三年的答案。
……［未完待续］……
和你比起来 他们都索然无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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