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气氛怪怪的啊……”迟雪抬头看赵府大门前胡乱飘荡的红绸不禁打了个寒噤，“明明是婚宴怎么搞的有点像……”
“迟雪！”汀州抱着双臂连忙打断了他，“你别吓我！”
“别怕汀州，我保护你！”迟雪扬头拍了拍胸脯。
汀州脸上掠过一丝羞涩，“谁要你保护，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！”
“宣夜，果真如久伯伯所言，今夜的婚宴竟没人来贺。”半夏紧紧贴着久宣夜，警惕地寻望四周，“煞妖来了吗？”
“赵宅已被煞气包围，但煞妖本就无形，我现在还不能分辨他的真身在哪里。”宣夜目色沉沉，“我们进去吧！”
“等等我，等等我！”楚幽篁和司马令赢快步上前。
“楚捕头，温捕头他怎么没来？”半夏心中迷惑，这俩人平时连体婴一般，办案时总形影不离，池雪和汀州私下还笑楚幽篁对明艳大气的令赢姐姐熟若无睹，怕不是他有什么断袖之癖。
“他啊，他在家陪娘子呢，自从广平城百姓收到赵家婚宴请帖后，天没黑家家户户就闭门不出了，他说他娘子害怕，他来不了，哼，这个耙耳朵。”
司马令赢冷哼一声，“我倒觉得温剑是个知冷暖有担当的好男儿，不像某人，蛇蛇硕言，出自口矣，巧言如簧，颜之厚矣！”
“喂，你骂人怎么不带脏字的？”楚幽篁瞪一眼司马令赢，“不就是上次说你担不起为人师者吗，你还在我面前秀起来了？真是幼稚。”
“不与竖子论长短！”司马令赢说完就潇洒离去。
“你……你还说上瘾了？”楚幽篁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后背追上去，“谁不会啊？司直！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！！”
半夏与宣夜无奈摇头，也紧跟他们的脚步走进赵府。
正在堂屋枯坐的赵老夫人看到家中来客明显一怔，稍稍恍神后连忙起身，“贵客来访，有失远迎。”
“夫人不必多礼！”半夏心疼地搀住她，赵硕是赵夫人年近四旬才得的爱子，她的夫君是武将，早在十几年前为国捐躯死在外疆。这些年她的全部心血都在这一个独子身上，赵硕也很争气，学业十分出众，原本已高中榜首前途无量，谁知竟会在他将要如愿以偿娶到心爱的姑娘时突发心疾撒手而去……
堂屋里除了赵夫人，还有一个消瘦的老者，是赵府的老管家也是今夜婚宴的主婚人，除了他，就只有一个面色煞白双目低垂怯怯站在角落的小丫鬟。
“赵夫人，恕我多言，这赵公子……”
楚幽篁神色凛然正要发言，就被司马令赢狠狠踹上一脚，“知道多言就别说话！”
“你……”楚幽篁吃痛揉着屁股，“司马令赢，你个悍妇！”
“这两日因为吾儿婚事给城中百姓以及楚大人带来诸多麻烦，我给大家赔不是了……”赵夫人双手合抱微微俯身。
“使不得！”楚幽篁立马冲过去扶起她，瞥向她那满头银发，犹如八旬老人般苍老又疲惫的面庞时心中蓦然一紧—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……
“诸位若是来参加吾儿婚宴，老妇自是欢迎，若……”赵夫人凝向楚幽篁和司马令赢腰上的佩剑，“若是要来抓吾儿，就请先从我这个老婆子的尸身上踏过去吧！”
“宣夜，你说……”半夏忧虑转头，却发现宣夜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侧，“人呢？汀州，你看到宣夜了吗？”
“小姐，我都不太敢睁眼看这里……”汀州瑟缩在池雪身边。
半夏轻叹一声，“如此害怕为何还硬要跟来？”
汀州悄悄看向池雪。那还不是因为池雪说他也要过来，否则就算借她是个胆子她也不是万万不敢来如此诡异之地的。
“吉时已到！”
随着管家震耳发聩的声音响起，堂屋内瞬间死一般的静寂，所有人的眼睛都定定地盯向门口缓缓走来的那两道嫣红色的身影。
“宣夜？”半夏看到忽然走近的久宣夜，诧异问道，“你刚刚到哪里去了？”
宣夜表情冷峻，目光跟随一对新人进了喜堂。
赵砚表情镇静却难掩喜色，频频侧头看向身边一身红装头盖喜帕的新娘。
“这像极了冥婚……”楚幽篁只觉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，低声对司马令赢说道。
司马令赢一脸平静，只是微微叹息。当时赵硕要娶青楼花魁素玉娘子的事闹得满城皆知，原本圣上怜赵家满门忠烈要将一位年纪相仿的公主指婚于他，但他不惜忤逆圣意以死明志也要娶这素玉为妻，城中谁人不敬服他的一片痴情？偏偏这样的好男儿却横死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刻……
“一拜天地……”
“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拜堂成亲？”楚幽篁焦急起来。
“二拜高堂……”
“喂，我可都听半夏说了，这妖在人达成夙愿的时刻就会吞魂噬魄，还给他家人带去灾祸！”
宣夜还是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正在行礼的一对新人。
“夫妻对拜……”
“完了完了完了！……”楚幽篁看着新人俯身相拜，脑袋嗡嗡作响，“我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，原也只是束手无策！”
“就是现在。”宣夜忽然开口。
礼成瞬间只见赵硕奋力冲向自己的母亲，“娘，孩儿不孝！”
一声毕，血色挥洒堂前……
众人惊怖起身，纷纷看向赵老夫人——原来赵硕不知何时将手中尖刀置于她手，而他双手紧握住赵夫人的手狠狠将刀刺向了自己！
“儿啊！”赵夫人一声惊呼，手中利刃随之跌落，她随着赵硕瘫落的身体缓缓蹲坐下去，“砚儿啊！你这是为何，这是为何啊！……”
“娘……”血血从他嘴角滑落，“我绝不让……绝不让娘亲因我受累！”
半夏看向一脸平静的宣夜，恍然大悟，“宣夜，你方才是去寻赵砚了？你将事情原委都同他说了？”
宣夜轻轻颔首。
“娘，孩儿不知达成心愿的代价会害到娘亲，娘……你此生已是不易，孩儿……孩儿……”赵砚呼吸困难起来，宣夜暗下立马施法吊起他的一口气。
“我坚持与素玉成婚，一来这是儿子未了之夙愿，二也是想要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我赵家妇，替我……替我在娘亲面前尽儿未尽之孝……儿……儿死而无憾……”
“他这一来不是坑害了素玉娘子吗？”迟雪看着他身边一脸悲恸的新娘。
“她心向之。”宣夜轻叹了口气。当他跟赵砚说今夜成婚礼成之际性命将尽，那素玉娘子也只有片刻震惊，但还是坚定地要同他成婚，他们凝望彼此的眼神是那样的纯粹又笃定，素玉抚着赵砚的脸只哽咽念了一句：生当复来归，死当长相思……
“煞气散了……”宣夜举目悲伤，“他要去了。”
一声悲嚎应声而响。
红绸幽幽，红烛曳曳，堂上众人眼眶渐渐泛红，半夏垂下头掩面哭泣，宣夜默默搂紧她的肩。楚幽篁眉头紧锁，神色复杂地看着死在至亲与至爱怀中的赵砚，选择自戕，真是够爷们儿啊……蓦然一抬头，看到了对面眼睛红肿的司马令赢，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疼。
素玉送众人到赵府门口，微微作揖后便沉沉关上大门。
“这个素玉娘子怎么一滴泪也没流啊？当真狠心。”汀州用帕子擦了眼角泪痕。
半夏怅然道，“傻汀州，有时候一个人悲痛极了反而是哭不出来的……”
夜色如墨，所至之处皆为哀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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