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已经二位今天看的第八处宅院了……”房牙子耷拉着脑袋,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,“还是没有看中意的么?”
半夏悄悄扯了扯宣夜的衣袖,将他拉到院角一旁,压低了声音,小鹿般灵动的眼眸里闪着兴奋的光:“宣夜,这个好!你瞧,前院敞亮,后院更是宽敞,院墙外那片青翠竹林,雅致极了!而且,”她声音更低了些,带着点雀跃,“和我爹娘家就隔了一条巷子,几步路的事儿!最重要的是……”她踮起脚尖,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,温热的气息拂过,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,“我最最最爱的武记馎饦,就在隔壁那条街上……”
“如此喜欢,那我同他说就定下此处了。”宣夜唇角扬起宠溺的弧度。
“诶,等等!”半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回,“你别急!”她眼神滴溜溜一转,带着狐狸般的机灵,“你且站在一旁,莫要开口,我来同他讲价。”
宣夜失笑,顺从地点头:“好,都依你。”
半夏整了整衣襟,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挑剔又略带惋惜的神情,走到那唉声叹气的房牙子面前。
她拧着眉绕着院子又走了一圈,挑剔地敲了敲陈旧的墙面,“这房子有些年岁了,还有这窗棂,都有些旧了,采光怕是不好。”又驻足在后院,望着那片竹林幽幽叹了口气:“唉,这院子……格局倒也尚可,只是这后墙外的竹林……”她微微蹙眉,那沙沙竹响最是扰人清梦,夏日里虫蚁怕是不少,离那馎饦铺子近……咳,我是说离市井近,难免嘈杂,我们夫妻二人都是喜静之人……”
她一番话,说得房牙子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摇摇欲坠,脸皱得像苦瓜:“小娘子啊,这……这已是顶好的了!地段清幽又便利,您看这竹林,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份雅致……”
“雅致又不能当饭吃,”半夏撇撇嘴,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,既显出挑剔,又留了余地,“罢了罢了,看你也辛苦带我们跑了这许多地方。一口价,比你说的再少三成租金,我们今日便立契。若不行,我们再去别家看看。”她作势要走,眼角余光却瞥着房牙子的反应。
房牙子一听“今日立契”,眼睛倏地亮了。这二位看房挑剔得紧,再跑下去他腿都要断了。虽然租金被砍得肉痛,但想到房子终是出手了,还能得份佣金,总好过白忙活。他咬了咬牙,狠狠心一拍大腿:“成!小娘子爽快人,就依您!只当交个朋友!”
宣夜在一旁看得分明,半夏那故作老成的讨价还价模样,配上她娇俏的眉眼,实在可爱得紧。
房牙子刚一走远,半夏立即难掩激动,转身就抱住了宣夜,开心的原地跺脚脚,“宣夜,我们有家了,终于有我们自己的家啦!”
宣夜将她顺势搂进怀里,轻轻在她额头覆上一吻,“傻瓜,你开心便好。”
“我们现在便去隔壁吃一份馎饦庆祝下吧!”半夏雀跃地拉起宣夜的手。
俩人刚走到院门口,就迎面撞见了脚步匆匆的楚幽篁,他的眼睛黑到整张脸都因此变得暗淡下去了。
“楚捕头,好巧。”宣夜轻轻一笑,看向隔壁热气腾腾的馎饦铺子,“来吃早饭?”
“不巧。”楚幽篁眼神掠过他,径直盯向半夏,“你看见司马令赢了吗?”
“令赢姐姐?”半夏沉吟片刻,“说起来我也有好几日没有看到她了……”
楚幽篁的手指微微一蜷,脸上划过明显的失落,“你也不知道吗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半夏凝住了笑意,心中隐隐不安起来,“令赢姐姐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楚幽篁满目忧虑的摇摇头,“不清楚……原本昨日约好了同我们一起去调查那综失窃案的,但直到深夜她也没有现身,今晨我早早去了她的住处,发现她床铺整齐,一看就是彻夜未归……”
令赢姐姐失踪了?半夏怅然垂目,猛的瞥见腕上的翡色镯子。
“喂!段半夏我告诉你,你过分了啊!”灼炎使劲扯了扯身上清凉的一层白色衬衣,甩了甩蓬乱的发型,“大早上把人从床上生生薅起来?我问你,你干的这是人事吗??”
宣夜几乎条件反射般迅速捂住了半夏的双眼。
“呵……”半夏心虚地干笑几声,“确实有些唐突了,但谁让此事只有神通广大的妖神灼炎才可以做得到呢?”
听到半夏的奉承话,灼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,“所以说选男人要擦亮双眼,到了关键时刻得顶上用才行啊……”说罢,眼神暗戳戳地瞥向久宣夜。
宣夜闻言,只是极淡地冷笑一声,缓缓抬起眼皮,他语气平缓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:“我?何需在此等寻踪觅迹的小事上‘顶用’?我在我家娘子身边的日日夜夜……”他刻意顿了顿,目光温柔扫过怀中的半夏,“自是有更为……‘顶用’之处。” 那“顶用”二字,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。
“哈……哈……哈。”半夏脸颊瞬间烧透,她哪里听不懂这混蛋话里的弦外之音?羞恼之下,她毫不犹豫地抬起脚,精准地、狠狠地踩在了宣夜的脚背之上。
司马府邸,内室。
司马令赢焦躁地踱步,目光频频投向门外。重重人影将她的房门堵得严严实实,人数不少——看来父亲这次是铁了心,要关她到成亲那日了。
正当她心绪烦闷之际,屋顶的瓦片忽然传来窸窣异响,她心头一凛,下意识地握紧了桌上冰冷的剑柄……
“咚——”一团黑影砸了下来,撞翻了床边的烛架。
“小包子?”司马令赢惊喜地跑了过去,“竟然是你?你……”她诧然得看向数几米挑空的房顶,心疼地将它搂进怀里,“你怎么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?”手中忽然传来温热的黏腻感,她摊开手细看去,竟是血渍,“小包子,你受伤了?伤到哪里了??”
子空疼得龇牙咧嘴,倒抽冷气。原本是想跳上床的,谁承想撞到了床边的烛架,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,左臂泛着锥骨的痛感,莫不是……折了?
司马令赢仔细为他包扎着伤口,眼里满是心疼。
“小家伙,你是一路跟过来的吗?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,广平城到京都相隔甚远呢……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,“这次我爹是下了决心要将我嫁人了,一个颇有威名的将军,可那人都已经年近四旬了!是个鳏夫,膝下儿女年岁都与我相差无几,再说,我已心有所属……”
听到“心有所属”四个字,子空眼底泛起一丝悲凉——令赢,你就如此喜欢他吗?
“可是……”司马令赢眸光暗淡,“这些年他都无动于衷,这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呢……”
“开门吧。”门外响起父亲冷冽的声音,紧接着就是开锁的金属声。
“不孝女,你还呆坐在那边作甚?出来!”
司马令赢懒懒瞥了一眼,并不打算理睬,低头继续撸着怀中小豹子的脑袋。
“带上你那只要死不活的豹子给我赶紧出来!”
司马令赢手中一顿。
身为捕头的敏感度让她立马察觉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——仅凭这远远的一眼,父亲如何笃定它是豹子的?
司马令赢满目狐疑地盯着走在前面的父亲,眼看路越走越偏,脚下蓦然一顿,“我们到底要去哪里?”
“别急啊,这不就到了。”
几乎是同一时间,暗巷中骤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