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楚幽篁,你这是干嘛?”看着一手拎着一大坛酒的楚幽篁,半夏细眉一弯,“宣夜可饮不了酒,我闻不得酒味,会……”话音未落,一阵强烈的害喜恶心感翻江倒海而来。
“你退后!”汀州急急地挡在半夏身前。
“我不找他喝酒,”楚幽篁下意识地退后几步,“我是找他做个见证!”
“见证?”半夏更迷惑了,楚幽篁如此气势汹汹地来寻宣夜,究竟要做何种见证?
“来啦?”宣夜从屋内走出来,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,“杵在外面做什么?进来吧!”
“夫君……”半夏明明是笑着的,但宣夜却瞬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,“需不需要我在一旁为你们斟酒?”
“今日风清气朗!”宣夜一个闪身来到楚幽篁身边,“楚兄何不同我院中赏月?”
楚幽篁抬头看了看当头烈日,扯了扯嘴角,“哪来的……月?”
“马上就有了,”宣夜朝他使劲眨眨眼,“这天说黑就黑了!”
“可这还不到晌午……”
“闭嘴!”宣夜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门前双手叉腰的半夏,压低了声音,“再多言一句我就揍得你两眼昏黑!”
“鬼鬼祟祟……”半夏冷哼一声,转身看向汀州,“汀州,你且在这里盯着!若是他敢偷喝一杯酒,你便……”半夏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根长棍,“便替我使劲打他!”
“小姐,这……”汀州脸上犯难,支支吾吾道,“……这棍子是不是不够粗啊?”
久宣夜喉结滚动,胆寒地咽了咽口水,“汀州,我不曾得罪过你吧?”
汀州撇了撇嘴,眼神直接刀过去——迟雪先前来缠着小姐做甜点,你怕小姐受累竟拿着扫帚对他又打又骂,将他直接轰走!想来他已经许久不曾登门了,害我日日见不到他,还不怪你?别让我逮着你饮酒,否则别怪我替迟雪报私仇!
“你瞪我作甚?”久宣夜被她瞪的心里一顿发毛。
“这是关切的眼神!”汀州咬牙切齿道。
“我身子疲的很,便先去躺下了,”半夏扶着腰懒懒转身,丢下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,“夫君……好自为之!”
“我明白!”宣夜额头渗出细汗,“半夏,我扶你……”
“不必!”半夏立马高高扬起掌心,“我还没那么娇气!我是个灵活的孕妇!”
“对对对,娘子自是身轻如燕!”
“啧啧啧啧!”待半夏走远,楚幽篁连连摇头,“久宣夜,没想到你竟然同温剑一样是个妻管严!”
“我乐在其中,”宣夜双手抱臂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楚幽篁,“算了,反正你也不懂。”
楚幽篁悻悻地坐下,眸光盯向院门,“他人呢?怎么还不来?”
“放心吧,他向来守时。”宣夜拍了拍酒坛,“够不够烈?”
“烈到他发癫!”楚幽篁忽然紧盯久宣夜,语气深沉,“今日你不可从中阻挠!我定要叫他酒后吐真言……”
说话间,一阵疾风掠过,玄黑色身影拂袖而至。
“久等了!”子空紧握长枪,枪尖寒光直指楚幽篁咽喉,“我们何处一战?”
“战?……”楚幽篁目光迅速扫过近在咫尺的锋刃,脖子一缩,“谁说我约你来此处是打架的?”
“不是约战?”子空眉头紧锁,迟疑地将长枪收回寸许,“那缘何约我?”
楚幽篁指尖一点地上的酒坛,朗声道:“找你喝酒不成啊!”
子空脸上的困惑更深了。
“他全都知道了,”一旁的久宣夜连忙拽了拽子空的袖口,示意他坐下,“你就是那只小黑豹。”
“他怎会……”子空眼中闪过错愕。
“是令赢告诉我的。”楚幽篁拎起酒坛,将两大碗酒斟得满满当当,长叹一声,“我昨日……被她拒绝了。”
子空一怔,“被……拒绝了?”
“是啊,”楚幽篁将其中一碗推向他,笑容带着几分苦涩,“令赢曾向我走了九十九步,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迈出这最后一步……”他忽然抬眼,目光如炬盯向子空,“她却转身离开了……”
子空眸色骤然转冷,“你伤她太深!”
楚幽篁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,“那你可知,我为何约你在此饮酒?”
子空冷嗤一声,眼中戒备更浓,“你既已知我心意,莫非……”他将面前的酒碗猛地推远,“是想毒死我,以绝后患?”
“兄长说笑了!”见子空的手又搭上了枪杆,久宣夜慌忙起身打圆场,“难道我会同他一起谋害你不成?”
“你日日催我回无忧境,自己却赖在此处照料半夏!”子空忿然推开他,“谁知道这酒里是不是下了蒙汗药,好趁我不省人事时把我强塞回去!”
“胡说,”宣夜讪讪一笑,“我们不是早商议好轮替回无忧境的时间了么?”
“商议好?”子空瞬间拔高了声调,“哪次轮到你回去,你不是寻尽借口推脱!”
“好好好,我自罚一杯!”宣夜刚端起酒碗,眼角余光瞥见汀州手中扬起的棍棒,顿时一僵,干笑道,“那个……下次!下次我定自罚三杯!”
“惧内至极!”子空鄙夷地摇头,端起酒碗挑眉看向楚幽篁,“干了?”
“干!”楚幽篁眼中精光一闪,心中暗道:看我今日不灌醉你这心思深沉的大豹子,定要探出你对令赢究竟几分真心!
日色渐暮,两只空酒坛歪倒一旁,桌边的子空和楚幽篁也已是东倒西歪。
“要不是令赢亲口告诉我……说她喜欢上你这个呆子了,我……我才不会轻易退出!”
楚幽篁用力拍打子空的肩膀,“兄弟!我太了解她了!司马令赢,她就是个犟种啊!从前她喜欢我,愣是追了我十余年!如今她心悦你,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!我……我心中苦闷得很呐!”
“你就是个没心肝的狗东西!”子空身子一歪,险些栽倒,“我的长枪呢!枪呢!”他摇摇晃晃地挣扎起身,醉眼朦胧地四处搜寻,“令赢的眼泪都为你流尽了,我、我要削断你的狗头!”
“诶!诶!别打别打!”宣夜手忙脚乱地挤到两人中间,“好好的怎么又打起来了!”
拉扯之下,子空一个踉跄跌坐回凳子上,楚幽篁也顺势瘫软下去,两人喘着粗气,瞪着对方。
醉意翻涌间,楚幽篁眼中的敌意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落寞与疲惫。
“罢了罢了……”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子空,“我今日……不是来与你拼命的。我只是……想亲眼看看,那个能让她转身离开我的人,是否值得她托付终身……”
子空仰头看向天边最后一抹残霞,“令赢于我……重若性命!”
“令赢……她很好。”楚幽篁表情落寞,眼神却变得异常认真,“她认准的事,撞了南墙也不回头。从前追我如此,如今……喜欢你,想必也是如此。”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“她既选了你……你定要好好待她!若敢负她……”楚幽篁攥紧拳头,“我楚幽篁,纵然天涯海角,也定不饶你!”
子空甩了甩昏沉的脑袋,努力坐直身体,“无需你饶不饶,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“我子空在此立誓,此生……定不负司马令赢!若有违此誓,无需你动手,我自绝于长枪之下!”
楚幽篁死死盯着子空的眼睛,似乎要从中分辨出真假。
良久,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,眼中那点凌厉彻底消散,只剩下淡淡的倦意和一丝释然,“你记住你今天的话……”
暮色染上窗棂,半夏侧身轻轻挑开一角,嗔笑道,“男人尚可三妻四妾,女子为何不能左拥右抱?”她回转过头,“令赢姐姐,要不然你发发善心把他们俩都娶回家吧?”
司马令赢探出半个脑袋,目光幽幽看向窗外,“呵,床太小了,睡不下!”
“是心太小了容不下吧!”半夏捂嘴“咯咯咯”笑出鹅叫声,几乎是一瞬,她的笑容陡然一僵,怔怔低头看下脚下,“令……令赢姐姐,我……我的羊水好像……破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