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下得绵密,谢家祠堂里,烛火摇曳,映得牌位上的金漆森冷刺目。
谢清晏跪在蒲团上,背脊挺得笔直。父亲手中的戒尺带着风声落下,她没躲,额角顿时绽开一道血痕。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滑下,滴在素白的衣襟上,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。
“不知廉耻!”父亲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剜心,“李家三公子肯纳你为妾,已是谢家祖上积德!你竟敢拒绝?”
她垂着眼睫,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——十指纤纤,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,像是从未沾染过尘埃。可只有她知道,这双手早已在暗处搅动过风云。
“父亲教训得是。”她轻声道,嗓音柔得像一泓春水,“只是女儿听闻,李三公子上月才逼死了一个丫鬟,尸首从井里捞出来时,浑身没一块好肉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父亲冷笑,“一个贱婢,也配与你相提并论?”
谢清晏忽然笑了。
她抬起头,血珠挂在睫毛上,将坠未坠:“父亲,您错了。”她慢慢站起身,裙摆拂过冰冷的地砖,“不是他看不上我,是我让他‘以为’他看上了我。”
三日后,李三公子暴毙于青楼,七窍流血,仵作验不出毒。
满城哗然,却无人怀疑谢家那位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嫡小姐——毕竟出事的当天,她正在佛堂抄写《往生咒》,墨迹未干的宣纸被风吹到庭院里,小丫鬟捡起来时,还闻到淡淡的檀香味。
——谁又能想到,那墨里掺了无色无味的“醉仙散”?
夜深了,谢清晏独自站在后院的莲花池边。
池水映着月光,像一块被打碎的镜子。她从袖中取出染血的帕子,轻轻抖开。素白的绢面上,一朵红梅绣得栩栩如生——这是她及笄那年,母亲亲手绣的。
“真脏。”她轻声说,松开手指。
帕子落入水中,血色渐渐晕开。
“要死也别死在我眼前,晦气。”
一道沙哑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谢清晏没有回头。她早就听到了脚步声——来人刻意放轻了步子,却压不住铠甲摩擦的细响。
“将军误会了。”她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光,声音里带着笑,“我不是要死。”
“我在等一个能斩龙的人。”
谢清晏转身,月光照见她手中展开的舆图——皇城布防图上,朱砂笔圈出的每一处都是禁军弱点。
燕昭的刀尖挑破图纸,冷笑声混着铁锈味:“你画错了,玄武门的守将上月刚换成了我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