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是在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的混沌中醒来的。腕间断裂的红丝变成暗红色疤痕,随着脉搏突突跳动。她试着动了动手指,金丝楠木拔步床的帐顶绣着百子千孙图——这是皇宫最隐秘的鹿鸣轩。
"三皇子妃醒了?"老太监阴恻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,"殿下吩咐了,您身上不干净,需用天山雪莲沐浴更衣。"
六个宫女捧着鎏金浴桶鱼贯而入,蒸腾的热气里浮着诡异蓝光。沈知意嗅到雪莲里掺杂的麝香味,突然抓起妆台剪刀抵住咽喉:"告诉周承弈,若是再往前半步,明日宫中就要办丧事。"
宫女们惊慌后退,却见屏风轰然倒塌。周承弈拎着染血的马鞭跨过残木,鞭梢还挂着半片带血的玄甲鳞片——那是镇北王府亲卫的铠甲。
"你以为萧景珩的尸首漂到潼关了?"他掐住沈知意的下巴强迫她抬头,"可惜今晨暗卫在护城河捞到这个..."沾着淤泥的玄铁扳指被强行套上她手指,内壁刻着小小的"珩"字。
沈知意喉间泛起腥甜,腕间疤痕突然灼痛。她装作踉跄撞翻浴桶,浸了毒的热水泼在周承弈蟒袍上,趁他暴怒时摸走了腰间钥匙。当夜更鼓响到第三声时,她已撬开西偏殿的铜锁,却在看见冰棺的瞬间如坠深渊。
冰棺里躺着与萧景珩容貌九分相似的少年,心口插着青铜匕首。沈知意抚过棺椁上的铭文,指尖在"永昌二十四年"处骤然顿住——这是二十年前的棺材!
"很惊讶吗?"周承弈的声音从地底传来,沈知意脚下的青砖突然翻转。失重感席卷全身时,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。
萧景珩单手持剑劈开坠落的重帘,火星溅在他蒙眼的黑缎上。沈知意这才发现他心口缠着浸血的绷带,断裂的红丝疤痕正与自己腕间的脉动共鸣。
"闭气。"他捂着她的口鼻撞破琉璃窗,身后传来周承弈的狞笑:"皇叔这地宫处处是醉红颜,你们逃得掉吗?"
无数盏长明灯在甬道两侧燃起,每盏灯芯都缠绕着断裂的红丝。沈知意突然头痛欲裂,那些红丝竟发出万千女子的悲鸣。萧景珩将她按在潮湿的岩壁上,扯下蒙眼黑缎绑住她口鼻:"跟着我的心跳走。"
他们在蛛网般的地宫狂奔,萧景珩的后背被毒箭擦出道道血痕。直到躲进废弃的炼丹室,沈知意才发现他蒙眼的黑缎浸满血——原来他早已毒入目翳。
"为什么回来..."她撕开裙摆为他包扎,眼泪砸在他掌心。
萧景珩摸索着拭去她的泪,指尖停留在唇畔:"红丝断的时候,我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。"他突然咳出黑血,"就像...就像当年娘亲咽气前,我跪在雪地里喊她..."
地宫开始坍塌时,他们被困在丹炉后的暗格里。萧景珩的体温越来越低,沈知意颤抖着解开衣襟,将他的手掌贴上心口:"双生蛊是假的,但圣女血能解毒是不是?"
"你会死的..."萧景珩想抽回手,却被她紧紧按住。
"三年前你闯进火场救我时,怎么不怕死?"沈知意咬破舌尖,将血哺入他口中,"萧景珩,你若敢死,我明日就嫁给周承弈..."
最后的毒烟漫进来时,萧景珩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。滚烫的吻混着血腥气落下来,他残破的红丝疤痕竟生出新的丝线,在两人交握的指间莹莹发光。沈知意颈间玉坠突然浮空,映出当年药王谷的景象——
七岁的萧景珩背着采药筐,将摔下山崖的小女孩抱出毒瘴。少女时期的沈知意娘亲笑着将红丝系在两个孩童腕间:"等珩儿长大,要保护好我们小知意啊..."
记忆如潮水退去时,萧景珩正轻轻舔去她眼角的泪:"原来在你不记得的岁月里,我已经弄丢过你一次了。"
地宫彻底坍塌的轰鸣中,他抱着她坠入暗河。湍急的水流里,沈知意听见他贴在耳畔的呢喃:"这次抓紧了,我的...小新娘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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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咳咳..."沈知意吐出呛进的河水,发现正躺在萧景珩怀里。月光从溶洞顶端的裂缝漏进来,照在他心口新生的红丝上——那丝线正轻轻缠绕她的指尖。
"你的眼睛..."她抚上他蒙眼的黑缎。
"这样更好。"萧景珩捉住她的手按在胸膛,"看不见你的眼泪,这里就不会痛。"他喉结滚动,"但能听见——你在丹炉室里哭的时候,心跳比现在快三倍。"
沈知意羞恼地抽手,却被他顺势拉进怀里。未愈的伤口渗出鲜血,将两人白衣染成并蒂莲。萧景珩摸索着寻到她的唇,在蜻蜓点水的触碰后突然加深这个吻。暗河在他们身侧流淌,新生红丝在水中绽开千丝万缕的光。
"当年在药王谷..."他的喘息烫红她的耳尖,"你偷亲过我。"
沈知意猛然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蜻蜓点水的触碰,顿时浑身发烫:"那是五岁孩童的..."
"可我当真了。"萧景珩抵着她的额头轻笑,"所以沈小姐,要对我负责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