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手,对准旁边的一棵枯树。掌心的黑光涌出,枯树的枝桠瞬间枯萎,树皮裂开,露出里面漆黑的芯子。风穿过树林,带来腐叶的气息,还有某种更腥甜的味道——是血的味道,是生命被抽干的味道。
阿兀笑了。他第一次觉得,这种灼烧般的疼痛如此痛快,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如此美妙。他站起身,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,比他的身体足足大了三倍。影子的轮廓扭曲着,长出尖刺,长出利爪,长出蛇信子般的触须。
远处传来族人的呼喊。是母亲发现小妹不见了,是首领带着人在找他。阿兀望着他们的火光,突然觉得那些光很刺眼,像无数根针。他抬起手,黑光顺着指尖射出,篝火堆"轰"地熄灭,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地。
万能龙套(母亲)阿兀?
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
万能龙套(母亲)你在哪里?
少年没有回答。他张开双臂,影子在他脚下翻涌,像活过来的海。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喊:"不够,还不够。"他需要更多的力量,需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,需要他们为他颤抖,为他恐惧,为他跪拜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腐殖林中央的泥地上,出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。他的皮肤变成了青灰色,头发根根倒竖如刺,瞳孔缩成两条竖线,泛着幽绿的光。他的背后长出了一对巨大的膜翼,翼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,每片鳞甲都反射着血色的光。最骇人的是他的影子——那不再是他自己的轮廓,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的黑暗,像张能吞噬一切的嘴。
老巫师跪在他面前,举着黑曜石,面具下的眼睛里全是狂热
万能龙套(老巫师)您醒了......蚀日之主,您终于醒了......
少年——不,现在应该称他为"厄里倪厄斯"(Erinyes),意为"怨恨之子"——缓缓抬起手。他的指尖滴着黑色的黏液,落在地上,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。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,那里有他曾经向往的飞行,有他曾经理解的温暖,可现在,那些都变成了他最想摧毁的东西。
万能龙套(阿兀)他们给了我第一颗种子
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岩石,混着无数个被他吞噬的虫鸣与呜咽
万能龙套(阿兀)现在,我要让他们尝尝,仇恨结出的果实。
人类历史上第一位恶魔的诞生,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没有毁天灭地的灾难。它更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,缓慢而坚定地晕染开,直到整片水域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。
厄里倪厄斯的影子开始在部落里蔓延。他让最勤恳的猎人患上恶疾,让最善良的妇人忘记如何哺乳,让最聪明的少年变得暴戾易怒。族人们开始互相猜忌,为了一块兽骨争吵,为了一眼泉水厮杀。老巫师成了他的传声筒,用黑曜石上的刻痕编造谎言:"是山神在惩罚你们的贪婪","是厄里倪厄斯在考验你们的忠诚"。
但很少有人知道,厄里倪厄斯的恶意并非凭空而生。他体内的每一丝黑气,都对应着人类内心最隐秘的角落——被忽视的委屈,被辜负的期待,被压抑的嫉妒,被扭曲的占有欲。他是所有"第一个恶意"的集合体,是人性中那团永远无法完全熄灭的暗火,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形状。
当他展开翅膀飞离部落时,身后留下一片腐壤。那里的草木全部枯死,土壤变成了黑色,连空气都带着刺鼻的硫磺味。但在腐壤的最深处,仍有一粒种子在顽强生长——那是小妹掉落的半块烤肉核,被黑气腐蚀后,竟在泥土里抽出嫩绿的芽。
厄里倪厄斯没有回头。他越飞越高,影子笼罩了大半个大陆。他知道,总有一天,会有像他一样的存在诞生——不是来自混沌,不是来自神谕,而是来自人类自己心中,那永远无法被填满的空洞。
他是第一个恶魔,却不会是最后一个。因为只要有人类存在,只要人心仍有缝隙,阴影就会永远生长,如同光永远会追逐黑暗。
而在他飞过的天际,有一颗星星突然暗了一下。那是埃莉娅的歌声第一次染上了颤音——她感觉到了,某种与她的光明完全相反的存在,正在宇宙的另一端,悄然睁开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