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滑雪场的灯光次第亮起,像一条条坠落在雪原上的暖黄色星河,蜿蜒着伸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峦
空气冷冽而干净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针般的刺痛感
雪具店位于二层,卫枝趴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,下巴抵着手臂,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那片璀璨又遥远的灯火上
冷风拂过脸颊,却吹不散心口那股沉甸甸的郁结
她用力吸了几口气,试图把那股委屈和烦躁压下去,可越深呼吸,前世那个相似的黄昏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出来——
也是今天,也是花宴兴高采烈地拉走了单崇,敲定了第二天教她那个“南城来的朋友”
然后,第二天,雪道上就只剩下她自己,笨拙地推着坡,看着远处跳台区那个熟悉又遥远的身影耐心地指导着另一个陌生的、动作矫健的女生
那种被遗忘在角落的失落感,像雪水浸透袜子,冰冷黏腻,挥之不去
重来一次,竟然还是这样。剧本像被钉死了一样,毫无偏差
虽然……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辩解
他答应花宴去教别人,是为了给她换这双漂亮的、限量版的雪鞋
这个认知像一根微弱的火柴,短暂地温暖了一下,随即又被更大的、名为“不被优先考虑”的冷水浇灭
道理她都懂,可情绪这东西,从来不讲道理。她现在就是憋闷,就是不痛快,像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在胸口
身后传来雪具店玻璃门被推开的“叮咚”声和脚步声
她没回头,也能分辨出是谁——姜南风带着点担忧的轻快,老烟大大咧咧的嗓门,还有……那个最熟悉的、步伐沉稳的
单崇饿不饿?
单崇的声音响起,一如既往的平静,听不出什么情绪,像在讨论天气
单崇想吃什么?铜锅涮肉行不行?
他一边说着,卫枝能感觉到那视线落在了自己背上,带着点询问的意味
她没动,反而把脸往臂弯里埋得更深了些,只留给外面一个倔强沉默的背影
赵克烟行啊!上次跟花姐吃的那家!
老烟立刻响应,声音洪亮
赵克烟崇哥请客我们就去!
单崇似乎低笑了一声,带着点无奈
单崇逆徒
随即,老烟的声音转向了卫枝
赵克烟怎么样小师妹?
卫枝终于动了动。她从栏杆上直起身,但没有回头,声音闷闷的,带着刻意压抑的平静
卫枝我不饿
单崇大概是真没察觉出异样,语气里带着点真切的疑惑,追问了一句
单崇怎么了?
他往前走了半步,似乎想看清她的表情
卫枝这才转过身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,眼神却飘忽着不肯与他对视,重复道
卫枝真的不用管我了,我不饿。你们去吃吧
那笑容僵硬得像是画上去的
气氛瞬间有点凝滞。姜南风立刻上前一步,挽住卫枝的胳膊说
姜南风哎呀,她可能真不饿,走走走,我们先去!饿死我了!
她半拖半拽地拉着卫枝往前走,同时朝老烟使了个眼色。老烟心领神会,也赶紧跟上
于是四人分成前后两拨,沿着被雪覆盖、踩实了有些滑的楼梯往下走。姜南风和老烟走在前面几步,刻意加快了速度
单崇和卫枝落在后面,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,只有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
单崇侧头,看着卫枝低垂的头顶,帽子上细小的绒毛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微光
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“别惹我”的低气压。他皱了皱眉,还是开口,语气带着点直男的困惑
单崇到底怎么了?
他以为她还在为雪具店的事情闹别扭
单崇鞋子不是拿到了吗?
卫枝猛地抬起头,路灯的光映在她眼睛里,亮得有些惊人,也带着一丝被点燃的委屈
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反而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,直视着他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
卫枝师父,问你个问题行吗?
单崇被她这郑重的样子弄得微怔,点了点头
单崇你说
前面走着的姜南风和老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,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,转过身,站在几米开外看着他们
卫枝盯着单崇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问
卫枝你在答应教别人上课前,能不能先问问我要不要买课?
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
老烟倒吸一口凉气,眼睛瞪得溜圆,疯狂地朝着卫枝使眼色,嘴巴无声地开合着,口型大概是“别说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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