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泪

车内暖气开得很足，隔绝了窗外的严寒

卫枝侧着头，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

窗外的霓虹灯光飞速掠过，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

火锅店里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幕，如同失控的幻灯片，在她脑海里疯狂闪回——付莹甜笑着递出的糖葫芦，单崇专注调试固定器的侧脸，两人并肩举着糖葫芦的合影，付莹那声清脆的“师父”，单崇冰冷质问的眼神，项逸挡在身前的挑衅话语……

酸涩、委屈、难堪、还有一丝被抛弃般的绝望，如同汹涌的潮水，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堤防

鼻头猛地一酸，视线瞬间被涌上来的泪水模糊

两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挣脱眼眶，顺着冰凉的脸颊快速滑落

她立刻抬起手，用围巾的末端狠狠蹭过眼眶，试图抹去那狼狈的痕迹，动作仓促而用力

项逸想哭就哭吧

项逸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，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，没有调侃，没有玩笑

项逸哭出来就好了。憋着更难受

卫枝用力吸了吸鼻子，把脸更深地埋进围巾里，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倔强地否认

卫枝……我没事

声音细微，却绷得紧紧的

项逸侧过头看了她一眼。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蜷缩在座位里的、单薄而脆弱的轮廓，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

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，最终什么也没再说。沉默在车厢里蔓延，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

车子驶过一段长长的、灯光昏暗的街道

项逸再次开口，打破了沉默，语气恢复了惯常的随意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

项逸刚才在火锅店，光顾着说话了，也没吃几口。饿不饿？

项逸要不要再去吃点别的？我知道有家粥铺还不错，清淡点

卫枝依旧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，缓缓摇了摇头，声音疲惫而沙哑

卫枝不用了，逸哥。真的不用。我不饿……直接送我回酒店吧

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关起来，躲进一个没有人的角落

项逸沉默了几秒，没有再坚持

方向盘一转，朝着酒店的方向平稳驶去

车子在灯火辉煌的酒店门口缓缓停下

卫枝解开安全带，推开车门。冷风立刻灌了进来，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

卫枝到了

她转过身，对着驾驶座上的项逸，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，却显得苍白而勉强

卫枝谢谢你送我回来，逸哥。你快回去吧，路上小心

项逸看着她，没有立刻发动车子。他降下车窗，目光落在她穿着厚袜子和兔耳棉拖的脚上，眉头微蹙

项逸你脚……真没事？能自己上去？要不我还是送你到房间门口吧？这台阶……

卫枝不用了！真不用！

卫枝立刻打断他，语气带着点急促，像是急于证明自己，她甚至抬起那只受伤的脚轻轻踩了踩地面

卫枝你看，好多了！一点问题没有！我自己可以的！

她说着，还刻意站直了身体

项逸看着她强撑的样子，眼中掠过一丝无奈，最终点了点头

项逸行。那你自己小心点
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卫枝依旧带着点红痕的眼角，声音放得更轻了些

项逸明天……什么时候走？几点的飞机？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？这边过去路不太好走

卫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。她避开项逸的目光，低下头，盯着自己棉拖上那两只傻乎乎的兔子耳朵，声音低低的

卫枝不用麻烦了逸哥。我朋友……姜南风，她会跟我一起走。我们约好了的

她再次抬起头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

卫枝你快回去吧，太晚了

项逸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容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

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个惯常的、带着点痞气的笑容，但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深处，反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

项逸行。那……一路平安，小徒弟

他朝卫枝挥了挥手，眼神在酒店璀璨的灯光映照下，亮得惊人，像映着星光的雪原，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黯淡

项逸到了地方……报个平安。以后滑雪，或者画画……遇到什么事，随时找我

卫枝嗯！一定！

卫枝用力点头，朝他挥挥手

卫枝逸哥再见！

她转身，抱着手臂，拖着那只受伤的脚，一步一步，慢慢地走进了酒店温暖明亮的大堂

那背影在旋转门的光影里，显得格外单薄而孤独

项逸没有立刻离开

他坐在车里，透过车窗，一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的方向

引擎低低地轰鸣着，车内的暖气依旧很足，却驱不散心头那股突然涌上的、空落落的凉意

他靠在椅背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，眼神望着酒店灯火通明的大楼，深邃而复杂

下次再见……会是什么时候呢？这冰天雪地里短暂的相遇，像一场仓促的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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