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场,凌晨
浓雾如同巨大的白色幔帐,将天地都笼罩其中。万籁俱寂,只有风穿过空旷雪谷时发出的、如同呜咽般的低吼
“奔头”顶端,一道孤绝的身影伫立在浓雾与黑暗的交界处
单崇踩着他的刻滑板,护目镜下的眼睛比这寒夜更冷
没有预热,没有缓冲,他身体猛地向前下方沉坠,如同投入深渊的陨石!
板刃带着狂暴的力量切入冰冷的雪层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嗤啦——咔嚓!”声!
那不是流畅的切割,而是近乎毁灭的撕裂!
他压得极低,身体几乎与雪面平行,速度快得在浓雾中拉出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!
每一次换刃都伴随着雪板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雪层被疯狂掀起的咆哮!巨大的雪浪不再是喷涌的羽翼,而是如同失控的白色巨兽,带着暴戾的怒气冲天而起,又狠狠砸落!
雪粉被激荡得弥漫开来,与浓雾混合,更添几分混沌
月光被浓雾彻底吞噬,只有雪场边缘几盏残存的路灯,将昏黄的光晕无力地投射过来,勉强照亮那一片被他疯狂蹂躏过的、狼藉不堪的雪道
两道深可见底、边缘如同被狂暴巨斧劈砍过的笔直雪墙,狰狞地刻印在雪坡上,是他内心无处宣泄的自责、愤怒和某种更深沉钝痛的外化
他停在坡底,胸膛剧烈起伏,白色的雾气从护目镜边缘和紧抿的唇边疯狂喷涌出来,融入冰冷的雾气里
他缓缓抬起手,摘下了护目镜。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没有胜利的畅快,只有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芜和疲惫
刚才火锅店门口,卫枝煞白的小脸、惊惶的眼神、以及最后那抹消失在项逸车里的脆弱背影,如同烙印,深深灼烫着他的神经
就在这时,他放在雪服内侧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
单崇皱眉,带着一身寒气掏出手机。屏幕在浓雾中亮起,是花宴发来的消息。没有文字,只有一个视频附件
他点开
画面晃动,角度隐蔽,明显是花宴在火锅店门口隔着玻璃偷拍的
视频清晰地记录下了卫枝踉跄摔倒、被项逸扶住的瞬间
但最刺目的,是卫枝在项逸怀里抬起头那一刻,被花宴手机镜头捕捉并放大的特写——她泛红的眼眶里,那来不及完全抹去的、晶莹闪烁的泪光,以及她脸上那种混合着疼痛、委屈和巨大难堪的脆弱神情!那泪水像滚烫的熔岩,瞬间灼穿了单崇冰封的心防!
紧接着的画面,是项逸用身体彻底挡住他视线,护着卫枝上车。视频结束在卫枝坐进副驾、车门关上那一秒她苍白侧脸的定格
浓雾弥漫的雪谷里,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,和手机屏幕幽幽的光亮映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
刚才隔着玻璃和水汽,他只看到了轮廓和动作,愤怒和自尊蒙蔽了更细微的观察
而花宴这个近距离、高清晰度的视频,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将他极力想忽略、或者说被他冰冷外壳下某种潜意识刻意回避的真相——卫枝那一刻真实的、巨大的痛苦和委屈——血淋淋地剖开在他眼前
手机被他狠狠攥紧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
那屏幕上定格的脆弱泪眼,像最锋利的冰锥,比他脚下狂暴犁开的雪刃更甚千倍万倍,狠狠扎进了他心脏最深处!
比付莹那声“师父”,比项逸的挑衅,比卫枝的逃离,都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力!
他猛地闭上眼,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,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撕裂般的痛楚和翻涌而上的、铺天盖地的愧疚强行压制下去
白色的雾气从他紧抿的唇边和剧烈起伏的胸膛疯狂逸散,融入无边无际的、冰冷刺骨的浓雾之中
雪夜死寂,只有他沉重得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,在空旷的雪谷里孤独地回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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