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佛尔海峡的晨雾漫过白色悬崖时，法兰西在礁石上捡到一枚怀表。

黄铜外壳刻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花体英文，齿轮间卡着半片枯萎的鸢尾。当他试图拧动发条，怀表突然发出八音盒般的旋律——是《伦敦桥要塌了》的变调。

"那是我的。"

低沉冷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。法兰西回头，看见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雾里，灰绿色风衣被海风掀起，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像冰封的北海。

"你的怀表在唱法国童谣。"法兰西晃了晃手中的物件，"《雅克兄弟》的变奏，真讽刺。"

英国人——后来他知道对方叫英吉利——眯起眼睛："它从一百年前就开始走慢了。"

潮水漫过法兰西的靴尖时，他看清怀表内侧刻着两行小字：

> 「当月亮亲吻海面时，我会在加莱等你。」

> 「——就像你等了我三百年那样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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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吉利在巴黎有间公寓，正对着法兰西的画室。

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狭窄的街道，法兰西画油画时，总能透过落地窗看见英吉利在泡红茶。英国人永远用那套韦奇伍德骨瓷杯，而法兰西故意把颜料盘对着他晃，让钴蓝和赭石色在阳光里流淌成挑衅的河流。

某个宿醉的清晨，法兰西发现窗前多了面古董镜。

"双向镜。"英吉利的声音从镜中传来，他正用银勺搅动茶杯，茶匙碰撞杯壁的声响清晰可闻，"19世纪的间谍道具。"

法兰西用画笔戳了戳镜面："所以你每天监视我？"

"是你总在凌晨三点放《马赛曲》。"

镜中的英吉利突然抬眼，法兰西这才发现他的虹膜在阳光下会泛起苔藓般的金绿色。两人隔着镜面沉默对视，直到红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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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吉利的怀表永远停在11:55。

法兰西在某个雨夜发现了这个秘密。当时英国人正伏案批阅文件，袖扣的银光像困在冰层下的鱼。怀表从西装口袋滑出来，表盘玻璃裂了一道细纹——裂痕正好将月亮图案切成两半。

"你知道月球为什么总是同一面朝向地球吗？"法兰西突然问。

英吉利头也不抬："潮汐锁定。"

"就像你。"法兰西用脚尖勾过那把橡木椅，俯身时耳坠扫过英吉利的领带，"永远只给我看你的阴晴圆缺。"

怀表在他们接吻时突然开始走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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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的加莱海滩没有游客。

法兰西赤脚踩在潮湿的沙子上，看英吉利用树枝画下涨潮线。月光把英国人的睫毛染成银白色，他数着浪花，突然说："1874年你在这里吻过我。"

"你记错了。"英吉利的树枝折断在沙子里，"是1875年。"

"你果然记得。"

潮水漫过脚踝时，英吉利的怀表终于走到零点。表盖弹开的瞬间，法兰西看见内侧新刻的字：

> 「潮汐锁定是假的——我早把背面都给了你。」

海浪吞没了怀表，也吞没了英吉利未尽的话语。但法兰西在咸涩的海风里尝到了大吉岭红茶的香气，混着三百年来从未褪去的，铁锈与鸢尾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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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法兰西收到一封没有邮戳的信。

信纸上只有一幅钢笔素描：多佛尔白崖与塞纳河在月光下相连，形成一道珍珠色的拱桥。画作角落潦草地写着：

"下次月汐时，我会带着走准的怀表来见你。"

"——别再让我等三百年。"

（信封里夹着半片干枯的鸢尾，和一根带着红茶香的金色发丝。）

——FIN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