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在抑制

玉卿卿数着日子。三天了，齐焕没有再来"忘忧"。

她告诉自己这很正常——一个偶然路过的客人，喝醉了说几句心里话，第二天酒醒后大概就把那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。可她总忍不住看向门口，每次门铃响起，她的心跳都会快上半拍。

"今天第五次了。"林灵靠在吧台上，手指轻轻敲着台面，"从我进门到现在，你看了五次门口。等谁呢？"

玉卿卿的手一抖，正在擦拭的红酒杯差点滑落。她故作镇定地将杯子放好："没有等谁，只是习惯性看看新客人。"

林灵挑起一边眉毛，明显不信，但她体贴地没有追问。作为玉卿卿大学时代的室友兼多年闺蜜，她太了解这个表面温顺内心倔强的女人了。

"对了，下周有个初中同学聚会，张明组织的。"林灵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请柬，"他知道我们关系好，托我转交给你。"

玉卿卿的手指僵住了。初中同学聚会？那意味着可能会见到...她摇摇头，强迫自己接过请柬："我不太想去。"

"因为齐焕？"林灵一针见血。

玉卿卿猛地抬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。她从未向林灵详细提过初中时的事。

"别那么惊讶，"林灵叹了口气，"你书桌抽屉最底层那个铁盒里，有张被撕破又粘好的照片，上面那个笑得嚣张的男生，不就是现在鼎鼎大名的物理教授齐焕吗？"

玉卿卿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。她没想到自己珍藏多年的秘密早已被好友发现。

"都过去这么多年了，"林灵握住她的手，"再说他现在可是学术界的明星，怎么可能参加这种小聚会？"

门铃就在这时响起。玉卿卿条件反射般抬头，心跳骤然加速——齐焕站在门口，西装笔挺，却依然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。他的目光扫过吧台，在看到玉卿卿的瞬间微微点头，算是打招呼。

"不会吧..."林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小声嘀咕，"这么巧？"

玉卿卿没有回答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朝齐焕走去。这一次，他选择了靠窗的位置，桌上已经摊开几份文件，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。

"威士忌，纯饮？"她轻声问道。

齐焕抬起头，嘴角微微上扬："你还记得。"

"这是我的工作。"她微笑，却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他笑起来时眼角有细小的纹路，比初中时更加成熟迷人。

"上次的特调...谢谢。"他的声音低沉，"我那天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。"

"酒吧里的话，出门就忘。"玉卿卿温和地说，"今天还是威士忌？"

齐焕摇摇头："今天不喝酒。冰水就好。"他指了指面前的文件，"还有工作。"

玉卿卿点点头，转身去准备饮品。当她端着冰水和一小碟蜂蜜柠檬回来时，齐焕正在打电话，眉头紧锁。

"杨霖，那帮老家伙根本不懂量子自旋液体的意义！"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掩饰不住愤怒，"他们只关心能不能立刻转化成经济效益...对，评审委员会的王主任明显偏向陈志远的团队..."

玉卿卿轻轻放下杯子，准备离开，齐焕却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，指了指蜂蜜柠檬，做了个感谢的手势。他的掌心温暖干燥，触碰短暂却让玉卿卿浑身一颤。

她回到吧台，发现林灵正一脸玩味地看着她。

"那就是齐焕？"林灵凑过来小声问，"比照片上更帅啊。"

玉卿卿没有回答，只是低头擦拭已经干净的吧台。她不该有这样的反应。那个曾经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蒙着被子哭泣的男孩，为什么现在一个简单的触碰就能让她心跳加速？

"他看起来心情不好。"林灵瞥了眼角落里的齐焕，"这么优秀的男人也会有不顺心的事？"

玉卿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。齐焕已经挂断电话，正烦躁地揉着太阳穴。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，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，却照不散他眉间的阴郁。

"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。"玉卿卿轻声说。她想起初中时的齐焕——自信张扬，永远被簇拥在人群中央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。现在的他，虽然依然英俊耀眼，却多了几分沧桑。

林灵还要说什么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。"该死，我忘了今晚还有个客户要见！"她匆匆抓起包，"聚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。对了，"她朝齐焕的方向使了个眼色，"把握机会。"

玉卿卿无奈地摇摇头，目送好友离开。酒吧渐渐热闹起来，她忙碌地穿梭在各桌之间，却总是不自觉地用余光关注着角落里的那个身影。

齐焕工作得很专注，时而奋笔疾书，时而停下来皱眉思考。三个小时过去，他的冰水早已见底。玉卿卿犹豫了一下，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过去。

"补充点糖分，对思考有帮助。"她轻声说，将杯子放在文件旁边不碍事的地方。

齐焕抬起头，眼中的疲惫清晰可见，却对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："你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。"

这句话让玉卿卿心头一热。她想起初中时有一次，齐焕在体育课上扭伤了脚踝，是她偷偷把家里的药膏放进了他的课桌。第二天，她听到他跟朋友炫耀说是班花送的。

"工作还顺利吗？"她鼓起勇气问道。

齐焕揉了揉眉心："科研就像在黑暗中摸索。你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，结果只是摸到了大象的尾巴。"

玉卿卿忍不住笑了："比喻很生动。"

"你是...？"齐焕突然问道，"抱歉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"

"玉卿卿。"她轻声回答，心脏砰砰直跳。他会记得吗？那个曾经被他叫做"书呆子"的转学生？

"玉卿卿..."他重复了一遍，眉头微皱，似乎在回忆什么，但很快摇摇头，"很适合你。温婉古典。"

他不记得。玉卿卿松了口气，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。

窗外突然电闪雷鸣，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。酒吧里的客人纷纷惊呼，有人冲到窗边看热闹，有人则赶紧检查自己的手机天气。

齐焕看了看窗外，又看了看手表，表情变得焦虑："该死，我没带伞。"

"我有备用伞。"玉卿卿脱口而出。

齐焕惊讶地看着她："你已经借过我一把了，还没还。"

"酒吧里备了很多伞，给客人应急用的。"她转身走向储物间，心跳如雷。她为什么要这么主动？明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...

当她拿着伞回来时，齐焕已经收拾好文件站了起来。他比她高半个头，站在面前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。

"你总是这么乐于助人吗？"他接过伞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，带起一阵微妙的触感。

玉卿卿垂下眼睛："只是举手之劳。"

齐焕沉默了片刻，突然说："我明天还会来。把上次那把伞也带来还你。"

玉卿卿惊讶地抬头，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。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棕色，里面似乎有她读不懂的情绪。

"好。"她轻声答应。

齐焕点点头，撑开伞走进雨中。玉卿卿站在门口，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幕里。雨水打湿了她的鞋尖，她却浑然不觉。

"他明天还会来。"她喃喃自语，不知为何，心里涌起一丝雀跃。

"老板，结账！"客人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。她摇摇头，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。齐焕只是来还伞的，仅此而已。他们之间，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。

回到吧台，她发现齐焕的文件夹忘在了椅子上。她犹豫了一下，拿起来准备追出去，一张照片却从里面滑落——是齐焕和一位白发老者的合影，背景是某个学术会议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："给我最得意的学生，愿你在科研道路上永葆初心。——李教授"

玉卿卿小心地将照片放回去。这个齐焕，似乎比她记忆中复杂得多。

雨越下越大，敲打着窗户，像极了那个遥远的下午——初中二年级，她鼓起勇气将情书放进齐焕的课桌，却被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朗读，最后把信纸折成纸飞机扔出了窗外。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大雨，她追着纸飞机跑出教学楼，浑身湿透，却只捡回一团模糊的纸浆。

玉卿卿深吸一口气，将文件夹放进柜台下方的储物格。明天他来还伞时，她会把这个还给他。仅此而已。

她不会重蹈覆辙。绝对不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