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屋的钨丝灯忽明忽暗,张红儿望着弟弟鼻尖的汗珠,忽然伸手替他拂开被汗水黏住的刘海。“小龙,”她的牛仔褂蹭过张天代的的确良衬衫,布料摩擦声里藏着千年前瑶池宴的遥远回响,“你看这八仙桌上的搪瓷缸,比天庭的琉璃盏多了道裂缝——可盛的茶,却比琼浆更暖。”
六仙女举着融化的冰棍凑过来,喇叭裤膝盖处不知何时被董孝贴了朵纸花:“大姐说得对!刚才我用仙法替小孝修玩具火车,他却生气说‘自己修才有意思’——人间的小孩,比咱们当神仙时快乐多啦!”
张天代的钢笔尖在“第四条:需珍惜人间烟火”后顿住,抬头看见张紫儿正教董孝用糖纸折千纸鹤,月光透过窗棂,在她们发间织出比云锦更柔软的金线。远处,王二牛的收音机飘来《外婆的澎湖湾》,混着哪吒与哮天犬抢冰棍的笑闹,突然觉得胸口发暖——那是连金丹都化不开的,人间的温度。
“大姐,”他忽然放下笔,从裤兜掏出偷藏的电子表,表盘绿光映着少年人发亮的眼睛,“等抄完《人间守则》,咱们去县城看露天电影吧?秋皖月说,今晚上映的《少林寺》,有真功夫!”张红儿望着他袖口的“劳动最光荣”袖章,忽然想起紫儿发间的竹蜻蜓,想起杨戬藏在槐树洞里的粮票——原来这人间最珍贵的,从来不是天规戒律,而是能与亲人并肩,在80年代的晚风里,踩碎一地月光的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