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根银针坠地的脆响在手术室内回荡,针尾刻着的"逆春"二字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。周烬跪在满地玻璃碎片中,看着自己掌心蔓延的金色纹路——那些如同活物的纹路正随着断裂的银针一根根黯淡下去,每消失一道,他的太阳穴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。
窗外,倒下的樱花树根部泥土被暴雨冲刷殆尽,七个青瓷骨灰坛在闪电中显露真容。每个坛身上都刻着未完成的"正"字,而最旧的那个坛子已经裂开,里面涌出淡金色的雾气,在空中凝结成樱花形状。
"哥哥,你听。"周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她的掌心紧贴在他心口的樱花印记上,那里传来三重交错的心跳声——沉稳有力的是他自己的,微弱急促的是周雪的,还有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、带着金属质感的律动,分明是...
"银针的共振频率。"周雪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,"昭宁姐姐的心跳。"
周烬的视野突然扭曲。手术室的墙壁如水面般波动,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——
1987年3月21日,五岁的他躺在火场里,看着小昭宁撕开染血的旗袍,将还在跳动的心脏塞进他空洞的胸腔;1997年立春,十四岁的他在高烧中惊醒,发现少女昭宁正用银针贯穿自己的心口,半颗金色的心脏顺着空心针管流入他的胸膛;2023年的此刻,三十岁的他跪在手术室里,看着第七根银针悬在眼前...
"你终于想起来了。"周雪解开病号服,露出心口那个完全成型的"正"字疤痕。每一笔划都在渗出金色液体,在皮肤上勾勒出樱花纹路。"七世轮回,每次都是昭宁姐姐用逆春散分裂心脏救我们..."
手术室的无影灯突然频闪。在明灭的光影中,周烬看见七个不同年龄的"自己"站在周围——五岁的孩童胸口插着银针,十四岁的少年捧着半颗心脏,二十二岁的医学生拿着手术刀...每个"他"的左手都缺失小指,每个"他"的眼中都倒映着樱花树下的同一个青色身影。
最后那根悬空的银针突然发出蜂鸣,针身上浮现出细如发丝的文字:
"逆春散终章:以持针者之心,换轮回终结。"
周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金色的血液从她七窍溢出。她颤抖的手指指向监护仪——原本分离的两道心电图正在缓慢重合,而代表沈昭宁的那道波形已经微弱到几乎消失。
"来不及了..."周雪的声音忽然变成昭宁的语调,她抓起手术刀塞进周烬手里,"这次...你必须..."
药童的尖叫声打断了她。那个瘦小的身影抱着最后一个玻璃罐冲进来,罐中的樱花标本正在腐败,花瓣上浮现血字:"第七世终局"。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,药童狠狠将罐子砸向自己的心口。
"不要!"周烬的警告来得太迟。飞溅的玻璃碎片中,那朵腐烂的樱花竟像活物般钻进了男孩的胸膛。药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,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,最后化作一地金色粉末,在空中凝聚成第八根银针。
整间手术室开始剧烈震动。墙壁上的瓷砖剥落,露出后面血淋淋的"正"字刻痕,每个笔画都在渗出淡金色液体,在空中交织成网。周烬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,发现皮肤正在变得透明——他能清晰看见血管中流淌的金色血液,和那颗被七道疤痕分割的心脏。
第八根银针突然刺入他的眉心。没有疼痛,只有冰冷的触感顺着神经蔓延。周烬的视野被金光淹没,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,他看见:
七个不同时代的自己站在樱花树下,从五岁的孩童到三十岁的医生,每个人都捧着一块心脏碎片。而树下的青瓷坛一个个开启,飞出无数银针,在暴雨中组成巨大的"终"字。那些银针突然调转方向,如雨般刺入每个"他"的心口。
监护仪上的三道心电图合并成一道完美波形。手术室里,周烬和周雪同时睁开眼睛,他们的瞳孔都变成了淡金色,而心口的樱花印记正在缓缓消失。
窗外,第一缕真正的春光穿透云层,照在那株新生的樱花树上——嫩绿的新芽间,七朵金色的樱花正在绽放。